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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长亭》3、第 3 章(第1/1页)
城北三元巷。
前朝司马氏在位时，祸起萧墙。连京城都丢了，皇族世家们只能仓皇南渡，在润州城西南二百里不到的古城重新建都。
那一通烽火战乱，殃及周边数城。
地靠最近的润州旧城更在一场大火中焚毁殆尽。
一晃两百年，如今官宅城墙、屋舍铺面，早已改换了当初的位置布局。
从前司马氏以北为尊，宫闱官邸、世家祖宅皆在城北。
今朝□□爷开国时一统天下，以“中”为尊，宫殿建在都城正中。
官员纷纷效仿，也将府衙设在城中。
一时间，世家大贾凭借各自权势财力紧紧围绕着权力中心置地建宅。
百年前，清贵显要们聚居的城北，如今荒凉得只剩破败的玄武神庙，和当年高门大宅的断壁残垣。
“三元巷”，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也不知是从前朝哪个时候流传下来的，一直沿用至今。
据说，当年司马氏还在位的时候，三元巷里住着世家清贵中最风雅的两大家族，白衣顾家和青衣沈家。
顾沈两家百年士族，诗礼传家。族中子弟皆能言善道，饱读诗书。
加之顾家子弟喜着白衣，衣料上绣着水波暗纹，长摆曳地，走路时袖口衣摆的纹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而沈家子弟爱穿青衫，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软烟纱袍，并以一支长簪束发。
两家子弟皆仪态端庄，风姿优雅。
听闻当时盛赞一人才貌兼备，便言“某某颇有「顾白沈青」之姿”。
再说这每朝科举，前三元也必定出自这两家子弟。顾沈两家，芝兰对玉树，遑不多让，从未有过一家独揽三元的局面。
虽然两家子弟暗中较劲，谁都想独占前三，但在旁人看来，能够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就已经是人生四大喜了，哪里还要贪心不足独占三元？
只是这前三绕来绕去，也没能绕出这一条宽窄巷，后来顾沈两家住的这条巷子就被称为“三元巷”，讨的是“三元及第”的口彩。
当两个人停在一处高门大宅前的时候，长亭牵着小道士的手还松松地挂在他的腕上。
“施、施主……”
小道士气喘吁吁。明明走在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步态闲雅，不急不缓，连高高束起的发冠也纹丝不动，可自己怎么也跟不上他。
“鄙宅简陋，还望道长不要嫌弃。”
小道士这才抬起头，眼前是一座门第极高的宅邸。朱漆早已斑驳的大门上还挂着两只青铜兽首，咧着嘴，露出一口森森獠牙，牙下各衔着一枚铜环。而高悬的匾额更是不知年月几何，如今只剩模糊不清的混沌墨色，丝毫辨认不出上面的字迹。
深宅旧院。
长亭闲闲地松开牵着人的手，收起雨伞，修长的手指轻扣着门上已经旧色斑驳的兽首铜环，“吱呀”一声推开宅门。
“道长，请。”
院内别有洞天。
回廊、假山，石头砌成的小拱桥架在一潭清泉上。凉亭、水榭，连细细的水槽蜿蜒勾连的曲水流觞都有。梁上的雕花虽不复存，却依稀可见当年雕梁画栋的瑰丽堂皇。门楣上斜斜挂着匾额，连猜带蒙还能勉强辨认得出写的大概是“门潭赠庆”。
如今，前厅后院都已废弃，只有居室还住着人。
长亭领着人走过荒芜曲折的回廊，踏进一间旧室。
“这里是前朝顾氏的旧宅。”
男人放下手中雨伞，燃起一支蜡，暖黄的烛光立时照亮整个屋子。
人影幢幢。
火光营造了一方小天地，清爽安宁，阻挡了门外的潮湿水汽和缠绵雨声。
小道士此时进了屋，才忽然打起寒战。
身上的道袍湿了□□。也不知在雨里淋了多久。
少年人的内敛，其实就是脸皮薄。
长亭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转身出门去，等再回来时，一手端了姜汤，一手捧了干净的衣袍。
“宅子荒废了许久，我刚来润州城时无处落脚，就暂且安顿在此，没想到后来也住习惯了。”
“啊，多谢施主。”
小道士接过姜汤，吹了吹热气，抱着碗小口啜饮。
“这是……舍弟的旧衫，湿衣穿久了恐怕寒气侵体。”
少年人慌忙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端端正正地弯下腰行礼：“已经承蒙长亭施主收留，贫道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这个人，还是跟从前一样容易认真。
别人对他随便好一好，他就战战兢兢，恨不得掏心掏肺地报答人家。
“相逢即是有缘。道长是修行之人，应当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更洒脱一些才是。”
瞧着那人不知道第几次低下去的脑袋，和不知道第几次露出的白净后颈，长亭也不知道第几次无声地长长吐出心底郁结的气息。
“是、长亭施主说的是。”
“长亭。”
“……？”
疑惑的眼睛还是黑白分明的。
长亭恍惚间看见另一个模样相似的人影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叫我长亭。”
“可是……”
“我也叫你未央，这样如何？”
“……”
“未央。”
也不等人答应，就自顾自唤了别人的名字。
“……嗯。”
好脾气的小道士放弃似的小声应了一句。
长亭眉眼上扬，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小道士，也不说话，耐心等着。
“……长亭。”
终于，脸皮薄的少年败下阵来。
男人扬起的眉梢眼角里全是笑意，忍不住转过身去。
只怕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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