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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苍头奴》28、刺头(第1/2页)
晚春,杨柳叶儿片片如刀裁。
印霞河边只有一株杨柳,细细的杆枝,顶着一头蓬松的绿帽子。没有京城城壕沿圈烟柳雾的观感,只它一株,显得有些孤凉。冬日里的时候甚而看不见,也就到了?这会儿,绿草茵里,它立得还?算是高的了?。
姜黎抱着那只灰毛长耳兔,跟女人?们来河边洗衣服。这会儿河水清清,伸手进去?,有清凉的触感,不冷。河边的那口锅,早叫赵大疤派人?收了?回去?,这时节自然是使不上的。
女人?们还?是对姜黎很好,每日都多抢着洗几件衣服,总让她轻松许多。大约是冬日里的暖炉汤婆子,还?有那口烧热水洗衣服的大锅,并零七八碎的吃食,都记在了?她们心里。这就算记着恩了?,是以?处处都照顾姜黎一些,拿她做个可人?的妹妹待。
洗到午时晾起衣服,一拨人?又往伙房去?。姜黎抱着那只兔子,跟在阿香身后,步子走得越发随意起来。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家里人?管着仪态,走卧站行,都要有样?范。这会儿没人?管这个,想端起来的时候也能端着。不想端的时候,就懒散着罢了?。
姜黎去?到伙房,随意吃了?些饭,肚子半饱,便又去?找周长喜。这也是这么些日子下来有了?默契的事儿,周长喜从油黑锃亮的围裙布兜子里掏出些萝卜叶子,给姜黎,“今天不多,凑合着喂吧。”
姜黎点头,接下那萝卜叶子来,“多少无所谓,饿不死就成。我?带它去?河边的时候,草地?里也吃了?的。怕它吃不饱,也想到帐里再给它砸吧个嘴儿,才从你这里要些这个。谢谢你了?,成日天给我?留着。”
周长喜笑笑,“跟我?就甭客气了?,不留着,人?不吃的,也得扔了?去?。”
姜黎也笑笑,抱着兔子去?找阿香,与她一道?儿回帐里。那阿香又听了?消息来,与她说:“帐里来新人?了?,咱们赶紧回去?看看。”
姜黎把?兔子往怀里抱抱,却没她那般兴致,只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阿香看她一眼,伸手过去?抱过她怀里的兔子,“咱们这里常年没有新鲜事儿,好容易来了?新人?,不得新鲜新鲜么?再说了?,我?这肚子里一肚子的话,也得找人?说不是?”
姜黎跟着她往前走,嘴上又搭话,打趣她,“还?是我?来时你跟我?说的那些?你又要去?做那普度众生的大罗神?仙去?。”
阿香脚下步子还?是赶得紧,嘴上抿着笑,“我?是什么大罗神?仙,不过嘴碎些。那些话来了?人?就讲,帐里的人?都听腻味了?。这会儿你也笑我?来,说我?是什么大罗神?仙。”
姜黎上去?勾住她的胳膊,“我?记得我?来那会子,你在我?面前没事儿就要絮叨,旁的姐妹,都叫你莫说了?。可你心好加嘴碎,偏要说。虽然我?没听进去?,但这会儿想起来,还?是暖心窝子的。”
“帐里的姐妹都是简单人?,否则不能这么相安无事。”阿香把?兔子又往怀里抱抱,“但凡出了?哪个尖头的,都得生乱。你说起你刚来那会,我?可记着,你那时的脾性可不好,一句话都不跟咱们说,遭了?难了?还?觉得人?欠着你八百万似的,她们都不喜欢你。我?那会儿可哄干了?话了?,见你那晚帐外哭出来,才得了?结果。这会儿瞧着,我?算没白费口舌。你也瞧得出来,姐妹们现在跟我?一样?,都喜欢你。”
姜黎听着这话,深抿一口气。时间过得快,许多事情说起来都已经成了?过去?。在军营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平淡,也掺杂心酸。但好像因为人?心齐,也没有太多艰难的感觉。你一句玩笑我?一句打闹,积郁的情绪慢慢就散了?。姜黎学阿香生活态度,再难,也都是笑着的。
还?有秦泰那件事,阿香说得也对,她已经开始记不真切秦泰的脸形模样?。只是风雪里遥遥而立的场景,还?有暗夜中抱着他的感觉,还?时常会在她脑海里重现。她也细细捋过,自己和秦泰之间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除了?那一夜冻僵在山里,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而后,姜黎便会有难过,难过于?她和秦泰之间根本没有多少可以?去?静静回忆的故事。她不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因为什么入的伍,读过什么书,上过几年学,小时候是爬过树还?是玩过泥巴,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脑子里和心里剩下的,也就是“秦泰”两?个字。可是,当?初那种带着交付和心酸的心动?是真的。不管是不是说不清根源,它都真实地?在他们之间存在过。
姜黎脑海里想过这些事情,回神?的时候已经和阿香到了?帐前。帐门?下沿两?角被勾挂了?起来,阳光在门?内打出一块光影,白得有些晃眼。
姜黎眯了?眯眼,和阿香抬脚进去?,便见的帐里果然有三个陌生的女子。然她和阿香,也都在刚进帐门?的一刻愣住了?。一打眼看见的,就是帐里一片凌乱,衣衫鞋袜在柜边散落,被褥也没有了?整齐的模样?。
姜黎和阿香比别的女人?走得早走得快,帐里这会儿也就那三个才来的。再细看过去?,凌乱的卧榻间,一个躲在角落里埋头缩着身子,一个半截身子靠着枕头歪在床上,正嗑瓜子儿,还?有一个,在嗑瓜子儿的旁边,与她说闲话。
阿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姜黎也愣得时间久了?些。后头的女人?不一会儿便跟了?上来,自然也就看到了?帐里的景象。有那咋呼,啊的一声叫出来,冲进帐里到那嗑瓜子儿的女子面前,瞪大了?眼睛道?:“你弄啥?你穿的谁的衣服?”
那嗑瓜子的女子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坐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捋一下头发,“不知道?,瞧着还?能看,就穿了?。”
原她们是刚来的,哪有什么衣服穿。身上的衣服都是穿了?好些日子的,到了?这里都没了?样?子。姜黎想到自己那时,还?是阿香给了?她两?件旧衣裳。后来就是给那些将士们做鞋做衣裳,省些料子下来自己用。当?然,也有把?那些爷们伺候舒服了?,得些布匹料子的。
被这女子翻了?衣服穿的,那叫北雁儿,脾气不甚柔软的北方人?。她又看这女子作性大,气不打一处来,便上手去?强硬地?扒了?她身上的衣服。好容易扒下来,抱在自己怀里,气哼哼地?喘气,又骂一句:“什么玩意儿?!”
帐里的女人?因彼此遭遇都可怜,所以?一向互相帮衬互相扶持。像今儿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阿香也有些懵,女人?家的衣裳首饰最是强要不得的,况还?是在这样?缺衣少粮的地?方。假使互相打了?招呼,我?借你穿几日你把?我?用两?日,都是寻常事。可你不问自拿,那必然就要激怒人?。大伙儿都是被压着过日子的,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就相安无事,倘或谁先尖头惹事,那别人?也都不是吃干饭的。
在北雁儿抢下自己的衣服后,其他女人?这会儿也不闲着,都去?把?自己被翻乱的衣裳收拾起来。阿香放下手里的兔子,拉了?姜黎去?到自己的床边,把?床铺衣衫都给收拾起来,不时又要冲她使眼色。姜黎便回头去?瞧,那女子就着亵衣,坐在北燕儿的床沿儿上不动?,不是好惹的样?子。
阿香把?床铺理好,小声说了?句:“来了?个刺头。”
姜黎在她旁边坐下来,挨着她,也小声:“那瓜子儿是你的吧?”
“不值钱的东西,吃了?就吃了?吧,也就剩那么点。”阿香说罢清清嗓子,与姜黎做个看戏的,看那女人?在北雁儿床上要做什么。
可那女人?没说话,只微微颔首,也没有委屈受气的样?子。偏北雁儿却还?在气头上,看她这样?更不畅意,跟她说:“你走开,成么?”说罢了?又嘀咕,“什么德行,进屋就翻人?衣服,教养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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