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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如意命》6、第 6 章(第1/1页)
林琬呼吸急促,心如鼓擂,脑海里登时一片空白,她猛地挪开手,掌心似是被烙铁灼烧似的,滚烫发热。
她忍着痛向右转了转扭到筋的脖子,眼中赫然映入江彦昭放大了的锋利喉结。
这才后知后觉她是拿他当肉垫了?
她整个儿身体躺在江彦昭怀里,头枕在他曲起的臂弯上,她惊慌地扇了扇睫毛,两人靠得很近,此时的姿势就像是她亲昵地依偎在他颈边。
林琬的心怦怦乱跳,她屏住呼吸,好似也能听清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渐次响在同一节奏。
她直起腰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除了摔倒在地撞击产生的疼痛,她身上并无任何伤处。撞人的野马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妖从她手里飞出去,落地后四分五裂身首异处,白釉手炉也变成一摊碎片。
林琬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她蹲在江彦昭身旁,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着急地问:“你怎么样?”
他仰面躺倒在地,双眼微阖,鼻翼翕动,看上去奄奄一息,像是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听见林琬的声音,他眉心紧绷没有应她。这次却不是他故意不回,而是腿疼得实在说不出。
林琬咬紧牙关,弯身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试图用力扶他起来。江彦昭看上去瘦削,身量却比她高出许多,她从未做过重活手臂稍一用力就发软,又怎能把他撑起来。
江彦昭挡住野马护住林琬时,双腿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今已是强弩之末。
林琬束手无策之际,忽的想起揣在身上的药膏,手忙脚乱地拔出瓶塞,从裤脚慢慢把他的布裤向上撩起。
柔软滑腻的小手甫一触及江彦昭的左腿,他轻咳两声,后背蓦地一僵,眼神里迸出的幽光阴寒渗人。看到纵横交错的伤痕林琬手上动作微滞,眸子黯了黯,道:“我帮你抹止疼药膏,你忍一下。”
林琬的手碰到他的一瞬间,江彦昭整个人下意识地颤了下。指尖的药膏落在伤处冰冰凉,很快缓解了腿上火辣辣的疼,他垂眸看着她,面容沉静。
偶有低沉压抑的喘息声,林琬心知定是他在隐忍痛楚,方才他救自己时怕是加重了他的腿伤。
等他神色和缓了些,林琬小声问:“我扶你起来?”江彦昭颔首。
回去的路上林琬臊眉耷眼没再说话,陪他慢慢向前走。
月光清冷含愁,灯火拉长两人的影子。林琬把药瓶递给他,江彦昭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温润的瓶身,声音沙哑,“这药多少钱?”
林琬抬头撞进他的眼底,她本想说不用付钱,看他神情坚持,只得绞尽脑汁地诌了个合适的价钱,“……五百文。”
显得不那么刻意,他又能负担得起。
江彦昭盘算天亮去鱼户那结清工钱,“明日还你。”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进屋,林琬本想嘱咐他几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终究苦涩地凝在唇边。
江彦昭步履蹒跚地走回柴房,柴火堆得整整齐齐,地面也清理过。他随身物品不多,全在一个粗布包袱里,他敏锐地察觉到包袱被动过了。
检查过后东西一样不少,却有被翻过的痕迹,他的脸色冷沉。叔父婶娘对他避之不及,想来是江朴做的。
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江朴的房门。江朴面上一惊,以为他是看到收拾妥当的柴房心存感激,然而迎接他的是江彦昭的震怒,“你翻我东西?”
“我……我……只是帮你整理一下。”江朴没想到他会来兴师问罪,面上红一道白一道,怕他误会自己偷东西,急忙辩解,“你放心,你的东西我没拿。”
“不要以为那天晚上帮了我,我就不敢对你怎样。”江彦昭面色阴翳,上前一步恶狠狠地掐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昂起头与之视线平齐,力道大得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整个儿提起来,“记住像以前那样互不往来才最好。” 江彦昭看他不停地点头,似是听进去了才松开手。
江朴虚扶门框埋头猛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以为他是因为被窥见秘密而发疯,弱弱地说:“你要是想读书我可以借你。”
他看见江彦昭的包袱里除了日用品和衣裳,还有一本书页泛黄的《春秋》,应该有不少年头了。
江彦昭置若罔闻,回到柴房颓唐地坐在窗前,生平第一回有想流泪的冲动。
他掀起裤脚,露出左腿,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早先也省钱去找过郎中,都说很难医治。眼下他的腿正渐渐失去知觉,连疼痛他都快感觉不到了,很快腿就彻底废了。
拜这万恶的人间所赐,十六年的生命里他从不缺少苦难。他认为哭是懦弱的表现,是无能无力,是一动不动地静待宰割。
可他那么努力地想去改变命运,凭什么有的人就能鲜花着锦轻易地占尽一切美好,老天爷何其不公,连他最微不足道的恳求都无法听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事无成的废物。
小时候被村里同龄的孩童唾弃,那些嘲笑似乎就在耳畔。
你能有什么出息,跟你爹一起赌钱吗?
他想像正常人一样地活着,他还要报仇。他不能容忍以后看仇人们高官厚禄,享受荣华富贵,而他永远是他们践踏在脚底的尘埃,像野狗一样被随意打发,永远不被正眼看待。
江彦昭的额头抵着窗棂,眼角微红,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
林琬躺在黄花梨床榻上翻来覆去,越想心里越愧疚酸涩。
这一切都怪她。
江彦昭说得对,自己就是多管闲事。要是当初安安分分地待在汴京,等五年之后他考上进士,他们自然能再相见。
如今真的弄巧成拙,害他的腿伤变严重,日后她还哪里有脸面再跟他在一起。
林琬心里恼恨自己,临终前那人果然没骂错,她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辈子无所事事,只会凭借家世躲在父兄的荫蔽下生活。上天再给了她一次机会也是枉然,甚至被她搞得更糟。
林琬越想越不忿。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那日大夫诊断后说无法医治,她便让车把式老王四处寻找名医,东河县没有能治的,她就让他去外地找,现在还没有消息。
但她记得老王先前讲过一个故事,是他从东河县一个年纪老迈的郎中那听来的。说是很多年前城外汸山脚下住着一位神医,妙手回春,乐善好施。后来神医的夫人去世,神医的脾气变得十分孤僻古怪再不愿见人,神农见首不见尾,渐渐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
寂寂黑夜里,林琬坐起身,望着虚空喃喃道:“神医……”
他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整夜未眠,紧张而迫切地等待天光放亮,去汸山寻神医治伤。
黎明时分,天刚破晓,江彦昭正准备去找鱼户结算工钱,见林琬站在门口,神色微怔。
她没有多做解释,拉他上了马车,江彦昭不明所以,“去哪?”
他的唇色发白,看上去很是孱弱,满满的负罪感像铁钉一样扎进林琬的内心深处。
“桂馥,出发吧。”林琬道。
车厢里两人相对而坐。
“我带你去找神医。”林琬眸中全是愧怍,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下一片乌青,因为昨晚哭过还有点发肿,“你相信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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