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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纱窗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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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题满落寞。

    他叹口气,走到对面坐着,“我往乌宝斋去没见你,就晓得你回来了。今日重阳,爹不在家,原不该大兴大办的,就是知道你心里闷,我才应了二叔,请了亲友来开宴,指望着人多热闹,你能高兴高兴,你却仍旧不高兴。”

    灯花初结,那些哄闹的喧声似在远天之外,这里只是淡淡的夜。花绸心生伤感,怏怏捉裙挪到他边上来,一股脑伏在他怀里。

    她总似一株红玉帘,不倚不靠,时下娇哀哀地偎过来,倒把奚桓惊了一惊。惊后,便是绵长的喜韵,一颗心也化得软软的,抱着她,歪着脸往怀里看,声音放得低低的,像怕大声惊吓了她,“怎么了这是?”

    “我想我娘……”花绸的声音闷在他胸膛里,直直传入他的心脏,“我长这样大,还没与她分得这般远过。”

    说着哭起来,呜呜咽咽的,把奚桓的心也震碎了。他拍着她,好像忽然从她的晚辈变成了长辈,她不再是姑妈,只是个他掬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不是还有我么?不哭了不哭了,明天早起给绸袄买糖吃。”

    果然逗得花绸不哭了,嗔起眼来捶他,“你当我小孩子呢?”

    奚桓捂着心口徐徐倒下去,口里呼着,“哎呀呀,要打死人了,快拿笔墨来,我要写下遗书,把后事交代交代。”

    逗得挂着泪花笑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身去不理他。他倒在后头掣掣她的衣袖,“快呀,拿纸墨来,我快不行了……”

    她回头嗔一眼,“你要交代什么?只管说,我心里记下。”

    奚桓睨她一眼,便将双目阖上,“我自幼攒下白银一万两,还有我娘的遗物,合算六万两,拢共七万,若花绸答应往后不嫁人,皆给花绸。”

    “哟,你有这些钱?”

    他立时爬起来,捏着她的下巴转一转,“听见我有钱,就不哭了?”

    “去!”花绸剜他一眼,“谁稀罕你的?”

    “不稀罕我的,要去稀罕谁的?”

    窗外焰火渐渐歇了,绽着漫天繁星,玄月挂在金凤树捎,那枝梢簌簌招摇,像是要把它摇下来才甘休。奚桓半张脸上蒙着斑驳的树荫,倏明倏暗,似在他眼中捞月。

    他的目光温柔荡漾,不知要怎样爱她才好,“不哭了,这时候,估摸着爹他们是歇在保定府,就算爹想不到,姑奶奶必定使人送信来,过些时就到。你放心,沿途官员一定款待好他们。”

    谁知花绸倏地提起两道眉来,“你说,潘凤会不会派人去暗害你爹?”

    奚桓好笑起来,“潘凤再傻,也傻不到那个地步,爹是未来内阁首揆,如今是三品大员,谁暗害他,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皇上派去的人,得罪他,就是不给皇上脸面,谁敢?”

    花绸徐徐点头,“是我糊涂了。只是我娘从未与我分开这样久,我免不得担忧,她老人家,遇到事情,就只会哭。”

    “你还好意思说她呢,你不是也哭?”

    “去、我已不哭了。”花绸嗔他,面颊臊得红红的,“你去吧,外头那些宾客,二哥哥只顾自己吃喝,哪里顾得上亲戚?”

    奚桓摇头,“我不去了,还有奚涧在席呢,我在这里陪你,我叫人治了酒席来,咱们对月联句,驱你的愁闷,好不好?”

    花绸应下,奚桓便走到外头去寻了个丫头吩咐酒席,不时人进来,就摆在炕桌上,有荤有素,主菜是螃蟹,配着一壶葡萄酒。花绸筛了酒,提就以“酒”字飞花。

    顺口道:“既是我提,那就由我始,苏子瞻的‘酒困路长惟欲睡’。”

    奚桓便接,“那我自然是范希文的‘浊酒一杯家万里’。”

    “借问酒家何处有。”

    “中军置酒饮归客。”

    一番下来,到花绸处飞完一令,她吃了一杯,瘪着脸生悔意,“不好不好,咱们就两个人,回回都是到我这里飞完令,都是我吃酒,我太亏了些。”

    奚桓好笑起来,“要是我接不上呢?”

    “你还有接不上的?你可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

    便由奚桓起,飞个“月”字,自然是奚桓吃酒,十几轮下来,吃得月上螭吻,三更的梆子敲响。花绸使他回去,他歪在榻上,饧涩着眼,“我吃醉了,走不得,要歇在这里。”

    此刻椿娘回来,收拾了案桌,花绸见他撑着脑袋闭着眼,走去推他,“你回去睡,今夜家中有远客留宿,还有好几位姑娘呢,你睡在我这里,叫人撞见,成什么样子?”

    奚桓抵死不走,任凭她拽,“我真是醉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瞧你都是两个影,倘或我走到外头摔断了腿怎么好?”

    “呸呸呸、你少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花绸垂下手,自恼一阵,“你方才那么爽快地答应行头令,就是想借酒赖着不走,我真是着了你的道……”

    他撑起来,脸歪在她肩上,“你此刻才明白呢?”

    花绸回眸拍他一下,倏地笑了,“真是我的冤家!罢罢罢,你睡这里,明日早些回你屋里去!”

    他笑嘻嘻将她兜倒在榻上,脚一踹,把炕桌揣到榻角,阖拢两扇窗,月儿羞藏,花绸却如一朵夜花,轻轻打开了。

    辗眼初十这日,金乌烁烁,秋高气爽,花绸邀了韫倩、连翘、小乔、松琴共往千虚观打醮。奚桓不得空去,吩咐家下人备了几十斤香烛蜡油,又另备下八十两的布施。又有冯照妆添了五两银,两匹黄缎子,请花绸一并添些香油,使小厮一道抬了,天不亮就送到观里去。

    花绸后头换了衣裳,套马车往卢家顺道接韫倩,谁知纱雾哪里听见,也跟着来。因她自己套了车,韫倩不耐烦与她同坐,便驱她,“你坐自己的车好了,我与绸袄坐。”

    那纱雾难得不争,与她递个眼色,上了自家的马车。花绸暗里瞧见,因问韫倩,“她方才跟你打什么哑谜呢?神神秘秘的。”

    “嗨,还不是为了管桓儿借银子的事情。她听见说你愿意在桓儿跟前帮衬着说两句话,今日就非要跟着来讨你的好,得了准信,好回去告诉卫嘉,卫嘉再去问桓儿借。如此呢,事情也顺利,也不至于伤了体面,几千银子,到底不是小数目。”

    花绸拂整着裙好笑,“难得她竟能想得如此周到。”

    “哪里是她想的呢?”韫倩轻蔑一笑,“还不是我们那太太出的主意。”

    两女说着话,马车已转出胡同,街市逐渐鼎沸,有那卖肉饼的摊贩正烙着饼,滋滋油烟透过车缝钻进车里来,熏得韫倩扶着肚子连打好几个干呕。

    “这是怎的了?”花绸一行抚她的后背,一行递绢子,“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可请大夫瞧过没有?”

    平息后,韫倩端起腰来,笑脸兀的惨白惨白的,绢子揩着嘴,又新换条绢子来拂拂腮,“我还不敢请大夫来瞧,心里总有些没底,只怕……”

    说到此节,便顿住了。花绸两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歪着脸瞧她,“是有身子了?这有什么好怕的?”

    韫倩睇她一眼,电光火石间,花绸想到什么,惊掉了下巴,“是,兆庵的?”

    “就是怕这个,才不敢请大夫来瞧。”

    花绸心里一阵乱跳,“要真是,可怎么好呢?”

    “我也不知该怎么好,”韫倩嗟叹一句,把一张绣绢折了又折,垂眼盯着上头绣的一枝玉兰花,“他倒是讲,若是他的,他必定为我考虑。可怎么考虑呢?且不说我如今是有夫之妇,卢正元不会放我,就是他家里,只怕也要先将他打死了。”

    “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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