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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蚀月编史》第一章·霅水徒清深(上)(第1/2页)
蚀月编史
聚山镇坐落的这片地界,四周古山连绵。这片山脉一直断续毗连皖国,汇归临安。举目惟浅翠沈碧,倾耳有细川长溪。聚山镇就落在群山深处,和这片丘陵里其他几个寥寥的山村稍通人烟,平日偶有盐铁商出入而已。这穷乡僻壤处,按道理原本是个村落,然而百年来由这山上的天枢宫庇佑,规模相较其他几处村落都要壮大些,竟而成一镇。这几十年天枢宫没落,聚山镇也就渐趋安耽。鸡犬相闻,阡陌如织,既无闲人,也乏劳形。十余年的乱臣骛起,世外的割据纷争,竟与此丝毫无关。
然就在这群山间,却有另一个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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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棠姬和弟子莺奴为了深入这块腹地,已经跋涉了四天。
这山虽不陡峭,路却难走。秦棠姬从小生在海岛,少女时在北方平原住过几年,均不多山,因此她熟识水性却不得艮道;再加上江南春日,雨水颇多,山道泥泞,虻虫繁衍,一路下来好不烦躁。一见到聚山镇,两人都松一口气:若是到了此处,天枢宫与绝尘山谷应当不远了。
莺奴这年约莫十三四岁,都说这个年纪少女还未长开,然而这孩子却出落得艳丽动人。秦棠姬也知她美貌过人,不敢大肆打扮,只叫她着青衣、束道髻,穿得清淡。纵是如此,莺奴犹是美得令人不得不驻足多看一眼。这样的女孩子出现在偏僻山村里,更叫人移不开眼了。莺奴自己却是知道这点的,有意将脸埋在师父人影后,轻声慢步,不敢引人注目。借着飘雨,秦棠姬在西街购得两顶斗笠,两人将面貌都遮掩起来,方得在人前行走。
雨势稍大了些,街道上原本熙熙攘攘的晨起挑贩者也都只得回了家,或躲到尚未开门的酒铺下暂避,一时间街坊空落下来。两名女子的身形在细雨间化作模糊的色带。
“师父,可见着能问个路的人儿么?”莺奴悄声问秦棠姬,女孩儿的声音十分温和。
秦棠姬也不看女孩儿的脸,只微微一眯长挑凤眼,似意味深长地一叹。
“莺奴,去前面琢玉铺子里要口水来。”
“是。”莺奴扶了扶特意往下压的斗笠,健步上去。
琢玉铺子开得很早,暗蒙蒙的里铺深处,玎玎声不绝于耳。莺奴喊了一声:“师傅,师傅,路渴求水。”
那玎玎声骤停,片刻,走出来一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他身形庞大,宛如黑山,手中却拈着一只小小玉环,模样甚是可笑。他似乎睁不开眼似的,仔细看了好几眼莺奴,莺奴见他双目混浊,也是吃惊不小——这人竟近乎是个瞎子。为何视力衰退至此还能做琢玉生意呢?
琢玉匠人也不知究竟看清莺奴与否,点点头道:“这就去帮姑娘取水。”转头便抬着沉重脚步踱回里铺。
正好秦棠姬也走上来,莺奴悄悄道:“师父,为何这人都快瞎了,却还在琢玉呢?”
秦棠姬只微微一笑,道:“你为何不问,这等穷乡僻壤,有何人会来买他的玉?”莺奴也一时语塞,不知这两件事里究竟哪件更为古怪了。
师徒二人站在雨中,等琢玉匠人出来送水。
然而,首先飞出的却是那只雕了一半的玉环。秦棠姬早料到有这一招,右肩微滑,侧身过去,那玉环从她颈边擦过,几近穿喉。
“谭匠,当真再错杀了人,也不怕又被追到天涯海角?”
谭匠擦着手默默步出:“秦教主,幸会幸会。堂堂蚀月教主,世上还有谁会错认?”他身姿此刻不见分毫迟钝,连双目也澄清得很!
莺奴吃惊地看着他的眼睛,嚅嚅道:“怎么,这眼睛又突然好了。”
“装疯卖傻,扮瞎演聋,原是逃命的一条好路呢。”秦棠姬盯着谭匠双目,字字道。
“哈哈,聪明人不必我道破。谭某在这做惯了瞎子,触则凉风好雨,听则虫鸣鸟声,倒实在不想要这对污秽弹丸了。”
“笑话。”秦棠姬斩钉截铁道,“你在此琢磨金玉,实则闭目暗养手指经络,研习机关衡构之道,恐怕根本没有洗脱那一身污秽,还念着这山里的宝物罢?”
谭匠低头侧目,冷哼道:“教主岂不也是为此而来?说蛮力不及男子,谈智力又不如这天枢宫里的小宫主,地宫不比你青天白日下打杀,无诚心诚意的,还是不要来了吧!”
秦棠姬柳眉微动,右腿稍一蹭地面,左脚便勾出去,拨住谭匠千斤之躯。谭匠一时失神,反应过来时猛地屏住全身肌肉,挡住那跌倒之势,已被秦棠姬顺着身体攀上脖颈,只觉她纤臂往前一扣,将脖子锁住,另一手伸到双目前作抠挖势:“那我便成全你,毁了你这双污秽之眼好了!”
谭匠慌忙松下身子来,举起双手道:“教主饶命,谭某刚才一番胡说八道,惹怒姑娘,是谭某不识好歹。”
秦棠姬左臂略松,似是放过了他。谭匠趁着力道一减,背手想要将秦棠姬整个人翻摔在地,却遭秦棠姬右手猛力一插,双目果然被捅个爆裂!
谭匠大痛,双膝一软倒在地上,那血溅到痴痴站着的莺奴身上,吓得莺奴也怪叫一声,退了三步。秦棠姬从他背上滑下,低身在草叶上抹抹手指,自语道:“你怪我智不及人,也就算了,唯独不能责我不如男子。我听说你当年劫杀一对母子,怕见了你真面目,魂灵死后作祟,捅瞎那可怜女子,没想到他们却是州官老爷的妻子,遭满州追杀,这才逃到绝尘山谷投靠那人,如今也算是你自业自得了。”她牵过莺奴右手,道:“凭你一介三流之辈,怎能夺得那地宫的片瓦丝毫。说吧,池小小在何处,带我去见她。”
谭匠尚未从剧痛中清醒过来,抬头时面目扭曲,好似一头怪牛。秦棠姬走近举起他栲栳般头颅,一指插进破裂的眼眶,他便爆发出凄烈痛呼。“秦教主息怒!即刻带你去便是!”疾喘几下后,他嘶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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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以后,聚山镇的百姓只能看到那几年前静悄悄开张的琢玉铺子门口是两滩湮开的血迹,那山外来的匠人已然不见。
这几年,从山外来的除了盐铁商人,多的便是这样的外乡客,神秘兮兮,都像是些厉害角色,可过了几年便消失在山中。琢玉的谭匠人本是最安耽的,由于双目失明,大家都以为他是打算在这隐居一生;却不想还是随着这两个女子,从聚山镇消失了。
平民良善,纵兴致勃勃地传道再多关于聚山奇宝的故事,也想不到真的要去找那批珍奇;或谁家的少年一时兴起,呼朋唤友在林间走一遭,纵使见不到财宝的毫毛,又何尝扫兴。然而这世上多的是逐富求功之人,聚山镇的百姓也都隐隐约约知道,这些外乡人,都是为了那传说中天枢宫的宝物,才不惜自隐山林,苦解机关,也要得到神功奇典、珠宝金银;这一心苦求的模样,往往成了镇上的笑传。
争名逐利,这些事聚山镇民本不知。
而通往绝尘山谷的崎岖小道上,又多了三个渺小人影。
因地宫无光,谭匠这数年来苦练耳闻指触鼻嗅三道,视力所伤本不能影响他发挥武功,更不必说指引这一条熟悉道路了。如今他要带两名女子去见的,才是指示他安扎聚山镇、研习机关的人——他的主人。如秦棠姬所说,他曾因杀了贵人,被满州追杀,像他这样的穷途恶人,山谷中还有很多,他们共同的主人便是秦棠姬口中的池小小。
池小小真名为何,早已没有人去考究,或许她本身就是极恶之首,为了摆脱对手和官府才隐居在此。一听小小二字,令人难以不想那钱塘苏小小之典,也不禁令人揣测这女子潜入山谷前曾是烟花中人;巧的却是,十年之前,扬州确有一场骇人听闻的杀戮惨案,当时秦棠姬可巧也正周游至扬州,更巧的是,被杀的这家人,她前一日还借宿过;此案的许多细节,她都听说过,听说那凶手夜半潜入门户中,从三岁婴儿到看门家犬,从耄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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