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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俞家的产业,都留给你聊作歉意,请你…放我离开。”

    眼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沉下去,而后俯身靠过来,她不由得呼吸急促,怕他骤然翻脸,到底是移开视线瑟缩了下。

    “药冷了,先把汤药喝了吧。”耳边传来一声叹息,那碗冒着热气丽嘉的汤药被端至她唇边。

    她下意识地便从被褥中抽了只胳膊出来,将汤药端在手里。

    当指尖传来舒适微热的触感时,她才反应过来,方才擦身后,自己一直没来得及换上新衣。

    此时薄肩玉臂半边在外,只险险挡在胸前,再要将手放回去却是不可能了。

    胶着视线只停留了一瞬,塌边的男人忽然起身,转过头去后,声调压着承诺似地说了句:

    “别怕,既然你真的想走,我绝不拦着。不过你现在伤得不轻,怕是得留下养一些时日。待战事结束了,我亲自送你走。”

    出帐前,他弯腰又将横木架上的衣衫抛去塌侧,也不去看她:“夜里冷,多吃些粥点,当心着凉。”

    ? 68、绝境生情1

    两天三夜, 一直到第三日旭阳东升之际,尉迟锦才将困在云沛山中的最后一支叛军剿灭。

    崖边的云雾在日阳的照射下显得飘渺若仙境,段征立在一块巨石上,凝眉肃目地望着脚下, 尺寸之外即是万丈深渊。

    一个时辰前, 崔郑二族的几位族老, 尽皆拒降,便从此处纵身跃下。

    “这些个江南豪绅, 不过是些读书人,倒也有这般气节。”

    他从不哀叹仇敌,今日只是反常。两个亲信立在不远处,虽则诧异也只好立时附和了几句,崖边那人却是再没多说一个字。

    今日这一战, 是他数日前就布局筹谋好的。可以说, 领兵之权交由尉迟锦, 而这些叛军的命却还是应当记在他身上。

    山崖边还有碎肉残血。

    没来由的,段征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一阵倦意厌烦。

    盛极必衰, 月满则亏, 或许到头来, 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 一场幻梦罢了。

    他知道, 这一战, 应当是自己最后一回领兵了。

    就在叛乱被剿的前半夜, 南边几个州县来了确切的消息,是阎越山的信, 证实了那几个州县的确只是小规模的民变, 闽人此次由二皇子亲赴金陵, 两国这一回应是真的要和谈了。

    然而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耳边回响起女子对域外的向往,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传令下去,今夜三军同宴。让参将以上先去主帐,我有话对他们说。”

    待亲信离去后,他又在那块巨石上遥望了许久。

    陈璟昏聩多疑,这一次崔氏构陷后,牵连甚广。虽说军中目前还未受影响,可瞧他对这几家豪绅的做法,来路如何,段征自问真的没有多少把握。

    若是从前,他会觉着,大丈夫马革裹尸何惧,出人头地挣一份千秋功业才是正途。

    即便生死一线,他也不甘后退半分。

    倘若逢了昏主厄路,那他就另走一条路,就是弑主另投又何妨。

    可是如今,看着脚下万丈深渊,他却决定要急流勇退。

    红日爬上山头,暗红云雾渐褪,照得整个山麓一派金光浩荡。

    远处一条大河在山脚奔腾东流,依稀遥望,他目送这一条玉带永无止尽地东流入海。

    正出神间,突然眼角撇着崖下一处,垂首一看,段征眉梢微挑。从那暗台再循着小道看过去,视线便被一片密林挡了起来。

    过了密林,此时远处江边忽有一船扬帆,极为突兀地从一片杂乱的芦苇地里驶出。

    若是此刻传书口岸,遣人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可是段征却没有动,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帆船顺江而去,突然心情颇好地自语道:“这几条命,不知道世尊菩萨会不会算在我帐上呢。”

    、

    辰时才过,十余位属将便从主帐内议完了事,接连拜别离去。他们品阶各异,平日里亦是明争暗斗,只是这一回脸上神色倒是差的不多,几乎都带着些颓败慨然。

    待主帐内安静下来,段征转过一架木质粗糙的折屏,眸色温和地望向卧塌边坐着的女子。

    “你要交权,叫我将这些都听了去,是何意?”赵冉冉率先开了口。

    也不知是方才听了太多机密,还是对他的惧意已经深入骨髓,问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怯怯的。

    他朝桌案旁走了两步,悬腕磨起了墨,只说:“阿姐是聪明人,文章辞藻皆好,是我要烦劳你写一封上表。”

    叛军的事解决了,今早上见他时,赵冉冉便能明显地觉出他心头枷锁忪了,连语气都显见的轻快了。

    一面想着方才听到的事,她起身才踏了半步,一只手便揽上肩头。

    她下意识地就缩回了身子,见他空着手面色怔了瞬,便又解释道:

    “原不过是小伤,医官的药好,这两步路并没什么疼的。”

    忍着踝间未消的两分酸痛,她疾步到书案旁,又问:“这封上表…并不好写,你若信我,就把同陛下的过往再细细说一遍。”

    赵冉冉不知道,就是自己神色间的一点凝重,就将他方才的空茫失落转换。

    自从想明白了自个儿的心意后,段征才发觉,自己真的是错过了太多。

    乱世飘零,他既动了心,本该是回护珍惜,却因了他的鲁钝莽撞,竟叫她如此怕他。

    即便她已经相信了,他不会再伤她,这种烙印在魂魄深处的惧意怕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彻底放下了。

    见她撑着手还立在案旁,段征提了张椅子快步过去,他将椅子放在她身后,自己隔开两步,负手立着,略想了想,便将三年前同陈璟的第一面说起。

    半个时辰后,外头伙房飘来中午的饭菜香。

    笔锋收尾,赵冉冉却突然将上表用的笺纸揉作一团,她无意间抿嘴轻咬记下唇,沉声道:“这份表,还是你自己写最稳妥。”

    从她唇畔飞速移开视线后,他随口道:“怎么说?”

    “这位人主虽则好杀,却是个极会御心之辈,或许还有些妇人之仁。所以,这封表你只消具陈心中所想,他纵是不念过去,也会想起同你一样的勋旧。你写它时,只要当作故旧辞别之信,陛下只要还顾忌人心,你便无碍。”

    听她说完这一串绕话,段征点点头,是认同了她的想法。

    可他并不急着动笔,只是挑眉望着她,而后状若不解地问:“这又是转了几重心思?想的这般周全,莫不是……”

    赫然放大的俊脸,叫赵冉冉几乎有些仓皇的想要退开。

    然而她脚踝到底伤患未愈,才半起了身子,后仰时就在交椅腿上绊了一下。

    低呼声尚抑在嗓子里,后背就被人稳稳托了把。

    但见那人笑吟吟的,就这么俯着身体,似是丝毫没有为她的动作所扰,反倒接着玩笑似地问:“这般用心,这么怕我不得善终么?”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哪一朝功臣宿将不惧?可这人揣度着自个儿的命数,便譬如是在说牛羊鸡犬一样,十足得儿戏。

    数寸之外,他眉眼含笑,眸间熠熠蕴着挑动揶揄,显得整个人有些痞气。

    然而仗着好颜色,这等痞气却愈发显出他眉宇间惊心动魄的深邃秀雅来。

    他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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