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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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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板,一面平复着一面去问她外头情势。

    原以为问不出什么来,谁知霍小蓉实在不愤也是忧心,不用她追问, 小姑娘絮絮叨叨就将云沛山的险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着这些自己本就有些知晓的情形, 赵冉冉却觉着, 一颗心莫名吊得难受,她知道像这样的险境, 段征从前九死一生, 绝不会没有历过, 可就是控制不住的, 沉默到气息滞涩。

    “要不是被你害的伤了肺腑, 我还倒没那么担心大当家的……”

    “你…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霍小蓉愕然得看着自己被扯住的领口, 她从未在一向荏弱温和的赵冉冉眼中看到这般神色,一时间竟忘了要挣脱, 只有些不愤地重复道:“大当家的那般不世出的刀法, 可都叫你一味药毁了, 你自己用香炉同酒液混着下的剧毒,也就一年功夫,就忘了不成?!”

    后面的话像是蒙了层纱似的,赵冉冉松开她的衣领失魂落魄着晃着身子退了两步,是一句也未再听清了。

    撕心裂肺的咳喘在她耳边响起,那张苍白俊秀的脸,暴戾的明媚的冷厉的温柔的,相识以来诸般种种走马灯似的在神识里重演。

    最后停在昏睡前的那一眼里,她闭了闭眼,那个似悲似喜的笑,像挥之不去的梦魇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阿姐,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

    “从前都是我错,往后必好生待你。”

    “厌我手上的血腥气吗?有些人生来就如此,倘若我不去搏杀,这样的世道里,活不到如今。”

    睁开眼时,她只觉胸肺间酸涩痛楚到要裂开一样,自个儿也控制不住,只好扶着船壁大口喘息。

    “你怎么…怎么哭了?”

    “你们走,留下这只船,让我回去。”

    被她神色里的痛楚骇到,霍小蓉隐约有些猜到了什么,刚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要过去将人制住时,赵冉冉率先缓和过来,她扬手拔下发簪,将尖锐处死死抵在自己项侧。

    ……

    天光朦胧之际,在闽人十五万大军将云沛山几条主道皆围住前,一叶小舟飘荡着隐入北麓一处不起眼的芦苇丛。

    当第一批探子将暂时没有援军的噩耗传至主帐时,周荥带着那队人马跪在了帐外。

    段征分派了布防,一掀帐门出来,立时整个人如被泥塑,钉在地上似的,不敢置信地望着周荥身后冷的有些微微发颤的女子。

    她面有疲态,立在一地霜冻上,只是用一双泛着水色又固执的眼眸望着他,就足以叫他动容惊异到语塞。

    遣退了从人,他阔步上前,一把扣在她肩头,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我欠你的,得回来还了。”

    气氛实在肃杀,赵冉冉强自笑了下,她朝北山看了眼,故作轻松地说:“走不了了,早知道,就该我打晕了你抗去船上。”

    段征却不理她,只是失神地垂眸看她。气氛再次冷过霜雪,便叫她的玩笑话显得有些尴尬。

    饶是大战在即,赵冉冉改不了脸皮薄的习惯,被他这么没言语的盯着看,竟是有些不合时宜地脸红起来。

    她素来只知自个儿容貌有陋,甚少揽镜自照,从来不知自己笑起来温良纯善,也是澄净美好到能惑人的地步。

    段征心里头一暖,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回见她时的场景,她好像从来没有变,总是那么容易同人示好,看懂世间一切,却似个漏斗一样,不留戾气阴暗。

    这样琉璃般剔透的心境,他在母亲和阿兄那里也见过,生死场里滚过千百遭,其实他最想要的,并不是功业富贵,而仅仅只是想再逢着这样一个人,虽无血缘,亦能交托一世。

    眉宇间柔情转过几番,他解下外袍披到她肩头。

    一时情意触动,反倒语塞,不由得苦笑着叹了句实话:“便是能走,难不成就将这三万将士丢在山里,我便真是阎罗转世……要丢下这些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也实在不能。”

    尉迟锦没要这些人,而他们多在江淮一代有眷属,两国和谈不成,倘若直接降了,依陈璟的性子,怕是又要大开杀戒一场了。

    所以说,他一早便想好了,此番便是再险,也不会独自退避,叫这些部属任人鱼肉。

    听了他这场剖白,赵冉冉颇意外地抬眸去瞧他,见他眉宇坚毅俨然,她不由得明白过来。

    其实赵冉冉不过是有些文人气节,感慨同袍之泽,他竟也是有的。直到四十余天后,她才真正明白,这一点情谊,究竟意味着怎样的代价。

    “十五万人足够围死此地,赵冉冉,你回来是送死,还是来……乱我的…军心。”

    动容过后,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恐惧铺天盖地般的,几乎要将他淹没。

    言辞凌乱,再没了往日的笃定肆意。

    话出口的一瞬,段征自个儿也意识到了,只是也不愿掩饰。多少年来,他再一次将无措忐忑表露人前,好似回到年幼时,贫寒难度的岁月。

    凉冷却绵软的指尖抚上他颊侧,触了触他泛青的胡茬。

    赵冉冉观他神色,看懂那鲜少辗转曲折的心思。她蹙眉思量再三,忽而踮脚凑到他耳畔,低声说了句:

    “莫乱想,你若败了,就凭我从前待表兄的情分,我不过与他为妾,也能留一条命在。”

    听了这话,段征一把捏上她手腕,难得骂了句粗话:“做他.娘的梦去。”神色不善地晲了她片刻。及至他反应过来,心中惧意便早已扫荡空空,遂长叹着笑了笑,俯身忽然将人横抱起来。

    视线陡转间猝不及防,她仰面看他,在他头顶,东边旭日初升,薄金喷涌着,红彤彤万里长空明彻。

    她也不挣动,只是语意认真地捏了捏他的脸,又一反常态地同他玩笑:“小征,你只管放手去做,世间事本无定数。到头若你败了,我不会同你赴死,是当真要去做妾的,早说与你,也好叫你安心。”

    俏皮话过了,便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恶战。

    ……

    一个月后,十二月初五,云沛山纷纷扬扬地落起了大雪。

    山里的三万将士剩了三千,外头围杀的敌军更是折了伤了整整四万人。

    到底还是有险可守的,抛去没不顾家眷弃国投敌或是趁乱逃亡的,大楚这方,将能用的地势陷阱并火油箭矢几乎都用尽了,在伤亡方面,其实已经达到了以一换十的地位,史所罕见。

    就连敌营中一些将领都开始私下议论对方鬼才一般的布防和战绩时,山里头那三千人迎来了更艰难的境地。

    他们开始断粮了。

    粮草之于军旅,无异于命脉。而这粮草断了的时机,又恰恰在数九寒天的严冬里。

    纷纷扬扬的落雪天,山路险峻难行,闽人攻势暂停,楚军便纷纷躲进了山洞中,各自生火整休取暖。

    赵冉冉缩在火堆旁,看着段征架锅下米,煮着最后一顿米粥,那粥汤稀的直能将人的影子照出来,被他撒一把搓碎了的干瘪野菜末后,才勉强有了些羹汤的模样。

    留下的三千人多是年长的,因着妻儿在军籍,并不好私逃了事。他们比年轻的能吃苦,从半月前,上头允了私逃的活路,他们没走,愈发凝成一股绳抗敌挣命。

    沿着山峦排摸出的这些涵洞,便是他们自发趁夜搜索的,留了最暖和避风的一所,单单留给了主将。

    粥汤才滚了三四趟,段征就推醒了她,一骨碌翻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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