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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13解冻感 久侯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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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旧物件耐不住粉饰,总能在细枝末节瞧出饱受风霜的痕迹来,年年传言礼堂要换新楼了,雷声大雨点小,好像始终缺一个飞黄腾达又乐善好施的校友。

    邹老师很委婉地跟钟弥说,实习那事儿内情她了解到了,今天京市舞剧院的某位大领导也会来参观指导,钟弥大二就去舞剧院的特别献礼里担任过小组领舞,或许那位大领导对她还有印象。

    钟弥拒绝了老师引荐的好心。

    她不纠结这位大领导记不记得自己,只是老师对内情了解还不够透彻,不知道就是剧院的某大领导跟彭家沾亲带故,她才会被掐得那么死。

    七八个排群舞的女学生穿着鲜艳飞扬的民族风裙子,从钟弥身边笑闹而过,即使是布料粗糙,走线做工都经不住细究的表演服,也足够明媚夺目。

    青春本身就已经是最漂亮的东西了。

    无花也是锦。

    邹老师语重心长告诉她:“弥弥,你还年轻,其实有时候低一低头,不是坏事。”

    钟弥说:“谢谢老师,您忙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郑雯雯今天也有独舞节目,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

    今天是京市九月最典型的好天,难得没霾色,落叶木未落,晴时天正晴,因晚会庆典校区暂时对校外车开放,什么稀罕牌照这会儿在京舞看到都算不稀奇。

    今天没了练舞的心思,从礼堂往宿舍走,钟弥仰头,有点为这样的好天气遗憾。

    她在想,她这样的人,低不下头,这辈子大概注定是诸事无成,烂在泥里不甘心,刚一折腾着冒头,又瞻前顾后。

    她痛思,到底什么是自由?

    刚到女宿门口,有人现身示范。

    杨助理给她打电话,说旁先生今天有空。

    钟弥问今天什么时候。

    对面回她:现在。

    真自由。

    钟弥询问见面地址,说自己收拾一下就打车过去。

    杨助理说:“旁先生今天在家会客,这边出租车进不来,还是您告诉我您的地址吧,我安排车来接您,这样方便些。”

    地址发过去。

    钟弥按熄手机屏幕,回了宿舍,换衣服,化淡妆,二十分钟后再度出现在宿舍楼下。

    一件米白色绉纱里衬正适宜天气,半高的窄领,脖颈中间是一枚小小的珍珠扣,平口方领的同色系外裙,臂弯里搭一件浅绿色的薄西装。

    长发扎起来,耳饰和戒指都是极小颗的珍珠。

    秋色里,生生穿出一抹亮眼春意。

    出校门时,钟弥望天,希望好天气可以带给她好运气,顺利把画拿回来。

    去的地方叫璟山,在车子经过一道门卫后,仍朝里行驶了十分钟左右才停下。

    钟弥隔窗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欧式别墅门口。

    男人在钟弥下车后,主动上前介绍自己就是先前跟钟弥联系的杨助理。

    钟弥颔首:“您好,旁先生还在会客吗?”

    杨助理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臂,为钟弥引路:“旁先生在等您,这边请。”

    进园区时,钟弥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靳月。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手机振动,靳月的微信回复弹出来,但此刻没时间点开看,钟弥捏紧手机,跟着杨助理去了一楼的会客厅。

    热衷文化收藏的旁先生比钟弥想象年轻太多,十来岁,温润俊朗,甚至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钟弥想,老天从来不公,这些人不仅坐拥金山银山,偏偏外貌还要脱俗出众。

    这想法叫钟弥想到另一个人。

    她愣了一秒。

    面前的男人朝她伸来手:“钟小姐,你好。旁巍。”

    钟弥与他浅浅交握:“钟弥。很高兴见到您,也感谢您愿意抽出宝贵时间跟我面谈。”

    “这边坐。”

    钟弥刚坐下,旁巍边斟茶边说:“谢没什么好谢的,但钟小姐也要做好这次面谈结果不理想的准备。”

    上好的熟普洱推到面前,钟弥没碰,轻声问:“不理想,是指什么意思呢?您不愿意……”

    割爱这两个字,钟弥没说出口,割爱听起来像放弃什么珍贵又心仪的东西,那幅画就是她画的,这么说显得太抬举自己。

    旁巍垂额刮了刮眉梢,一副头疼样子,说:“倒不是我不愿意,之前我助理应该跟钟小姐说过了吧,这画呢,我倒不在乎真迹与否,朋友生日快到了,觉得有趣,买来打算作贺礼的。”

    钟弥静静听着,点头说:“听杨助理讲过。”

    “所以,生日还没到,也可以另选礼物,毕竟这样一幅画也不是很适合当礼物,您朋友和我这幅画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但今天有了。”

    钟弥蹙眉不解。

    旁巍道:“今天我这朋友难得有空光临我这寒舍,他已经看到钟小姐那幅画了,一见钟情,爱不释手。”

    慢悠悠吐出的两个成语,透着显而易见的暧昧意味,让钟弥忽然开始感到有些坐立难安。

    她脑子里想到了不好的人,思绪不由朝最坏的结果沉淖不返,抵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拇指挨个按压其余四指的关节,一下比一下用力,以此来缓释内心的压力。

    她思忖许久,然后保持平静问旁巍:“所以旁先生现在的建议是什么呢?”

    “你得跟我朋友谈谈,问他愿不愿意割爱,毕竟东西我已经送出去了,不好再自己张口要回来。”

    听到这个回答,钟弥面上不显,心内却有一丝冷笑。

    她猜就是这样。

    旁巍轻松翘着腿,瞧戏似的看着她笑,让钟弥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隐隐有断裂之势。

    旁巍说:“我这位朋友钟小姐也认识,好巧不巧,他现在就在我家,钟小姐要不要——”

    钟弥突然起身,很不礼貌地冷声打断:“不用了,这幅画,我不要了,您的朋友真这么喜欢就拿去吧。”

    还没来得及转身。

    钟弥只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独有一种悦耳又从容的秩序感,替她解围时,有融冰般的干脆冷意,同她说话时,又如春涧诗意多情。

    “真的不要了?不是说对你外公的名声很重要?”

    钟弥倏然转过头。

    那人站在数步之外,手上拿着她的画,眉眼间有种久候故人归的温和深远。

    那一瞬,钟弥有种解冻感。

    仿佛动一动,周身就会掉落一层防备的惨白霜棱。

    只因此刻沈弗峥的出现,如温潮漫漶而来。

    似来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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