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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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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断,于是缓缓道:“陛下有此言,乃我大梁边关之福。元将军年岁尚轻,陛下有心提点乃她之幸,此事关系来年西北边防稳固与否,臣资质鄙陋,也愿奉君命前往。只是臣若离京,天枢阁诸多事务繁杂,陛下恐怕得点位肱股之臣同治了。”

    “不错,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说话间已至行云亭,冬日厚重的垂帷将风挡了个严实,宫里烧着地龙,步入其中整个人都暖了回来。咸诚帝把手炉递给了随侍的宫人,抬袖示意道,“温卿且来喝杯茶。”

    他将热度正好的茶汤送入口中,复而问:“京中所属诸多,但如你一般可堪大用者终归势寡啊。于此事上……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还望陛下恕罪。”温明裳歉然躬身道,“微臣资质有限,于大局上所见鄙陋,此事恐怕还需请教阁老方有定论。不过陛下如今谈及此,微臣倒是想起一事相禀……陛下如今命天枢阁直抵御前,但朝中各部所思陈腐者众,行事难免受阻。臣想……天枢阁众臣既所系各部,怎能少得了三法司呢?”

    她话音稍顿,随即笑言:“臣知三法司依祖制应独立于各部之外,但如今正值烽火,凡是皆应以国为先,为圣裁有法可依,臣想斗胆自其中借一人,可供便宜行事。”

    咸诚帝听罢大笑,抬指道:“温卿是想借新的大理寺卿吧?奚儿的折子朕看过了,里头追缴的银两还未办妥,开春若想得利,那得有足够的资本打底子,但眼下战事正焦灼,国库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的。温卿此举,是想给天枢阁多些本钱,免得京中那一个个的世家门第仗着世代簪缨为难你们吧?”

    “你啊!”天子连连摇头,笑骂道,“这是近日银子盘算得多了,跟潘修文一样掉钱眼里了不成!”

    温明裳露出个受惊的神色,连忙拱手请罪。

    “也罢,天枢阁本就有违祖制,多此一遭倒也无妨。”咸诚帝摆摆手,提点道,“朕这儿倒是不妨事,只是此事朕说了可不算。赵寺卿脾性随了她的昔日恩师,你得亲自说动她才是,不过你二人到底是旧日同僚,想来也好说话。你若能得她点头,监察院那边若是开罪,朕便替你拂了便是!”

    随侍的太监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垂首不敢去多看旁的物什。他听不出弦外之音,但这么多年的随侍却也知君王难测,这三言两语间的暗藏喜怒却是不可说了。

    车马在宫门前多等了个把时辰,高忱月靠坐在马车前边,见到宫门处有人影慢行,立时跳下车快步近前相扶。

    温明裳站了一早上,此时难免有些精力不济。她出来时连声咳嗽,高忱月抖开大氅给她披在了官袍外头,无意间触及她指尖时惊觉到一片冰凉。

    “大人。”她心里暗暗捏了把汗,面上不动声色地扶着温明裳上了马车,而后方道,“程姑娘已经在府上了。”

    “嗯。”温明裳缓缓吐出口气,马车里备着的手炉让她稍微缓过来些许,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露出个宽慰的笑来,“不必担心,就是受了点寒,也没起热……算不得什么大事。”

    高忱月不让温明裳糊弄,关起门来她们便不是主从,她坚持道:“明日起便是年关封印,难得休沐,你得休息。”

    话到此她还不忘补一句:“是程姑娘这么说的。”

    木石的遗症经年累月,不好好将养恐成顽疾,那么多年的苦终究是无法消弭。天枢阁册立后势必忙碌,故而洛清河走前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侯府的近侍都要随她远赴北疆,这些事情就只能交代给温明裳身边的人。

    高忱月大抵是其中最能让人放心的一个。

    温明裳也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只能笑过后作罢。她额角突突的疼,也不知是否真因着寒冬腊月的风霜,手炉勉强焐热了冰凉的掌骨,但从缝隙里渗进来的风还是吹得她觉得浑身不适。只不过她惯是会忍耐,干脆顺势阖眼靠着假寐。

    但高忱月是什么人?这可是六扇门昔日的千户之一,世上听记察言观色的本事无人出其右,哪能看不出来这还是在强撑。她一面叫外头的车夫快些赶车,一面解了腰间的佩刀压在了车帘下边。

    多少能再挡些风。

    如今出入侯府不必避讳,温明裳居于何处至多也只是让人背后嘀咕两句,惹不起什么乱子,天枢阁的人要寻她多半也是入府拜谒。马车停在门前时又飘起了雪花,黎辕撑着伞在府外迎她,几乎所有人都是生怕她冻着的模样,反倒叫温明裳有些哭笑不得。

    屋里也一早烧了炭火,程秋白面前的茶水未凉,见她回来也不多话,直接道:“过来坐下,我给你诊脉。”

    温明裳每回见着她都觉得心虚,一方面是因着她自个儿的确没依着这位大夫的叮嘱休养,另一方面便是程秋白是个冷性子,真要恼了也不直截了当地骂人,可板起一张脸来连插科打诨的人都怵得慌。

    可程秋白才不管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医女沉着面容搭上她的手腕,这双手被手炉的热度焐得暖了,但指尖划过腕间脉络仍旧让医者止不住地皱眉。

    高忱月进来的时候带上了门,她以往在程秋白诊脉的时候会多嘴问一句情况如何,但每回都被人家斥了句噤声,长此以往干脆抱着刀在边上当个听凭吩咐的哑巴。

    “陈年旧疾,自个儿再不注意,怕是阎王都嫌你来得迟。”片刻过后,程秋白收回手寒声说了句,起身去书案边取了笔墨写药方,“风寒于旁人而言无关紧要,于你……呵,倒是不怕遭罪。”

    温明裳难得地无言反驳,只能讪讪笑着低下脑袋。

    没法子,谁叫这事的确是她理亏。

    程秋白把方子递给了边上的高忱月,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是无奈地叹气:“我知你们这些人闲不下来,但好赖注意着点自己。你此时未起热,那是寒气尚未起来,入夜必然要严重的……再好的药石也补不回往日的元气。”

    “劳烦程姑娘费心了。”温明裳直起身子朝她一拜,过了好一阵才试探般问她,“入夜起热……那这风寒几时能退?”

    程秋白被她问得一愣,随即面上终于像是思及这话外的因果般浮上了愠色,但好歹还是答了:“两日,其间不可再受寒。”

    温明裳这才笑笑,再三保证说自己一定注意。

    程秋白收好药箱出门,懒得再搭理这个不听话的病者。

    日暮时分当真起了热,滚烫的热度窜上来,摸得都烫手。覆面的巾帕换了好几轮,折腾到夜深才好上些许,高忱月趁着这个时候让人去煎了新的汤药过来,免得夜半病症反复。

    温明裳头疼得厉害,她闭着眼把那碗苦涩的汤药硬灌了下去,也没来得及去管其后塞入口的究竟是方糖还是旁的蜜饯。她模糊间觉得后颈都被冷汗浸透了,天寒地冻的,屋里的炭火闷热,叫人怎么都不舒坦,只好把自己蜷在方寸之间。

    所幸不过是寻常风感,难受过去一阵子,待到药力起来自然也就转好了。

    只是她睡不安稳,再睁眼时窗前尚能瞧见冷月清辉。

    夜色尚浓。

    温明裳神色恹恹,她在短暂的沉静后抬起手去碰自己的额头,尚有余热,但已经不那么骇人了。

    白日里的那场小雪已经停了,薄薄的一层银装裹着院中含苞的红梅,在清冷的月色里随风轻晃出簌簌白霜。

    屋里不必裹着厚实的被褥也足够暖,温明裳将窗子推开半寸,仰面躺回去不想动弹。月光落在她手腕上,像是在上边也覆上了月宫的霜雪,一时间竟然辨不清究竟是月光清澈还是人更白。

    她侧着头,目光落在了腕口的那条系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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