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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山川月》200-210(第13/20页)
过。
掌柜唇间翕动,末了却只是垂眸一声叹,她再度拜过,回身而去,九思踩着水洼,在此时和她擦身而过。
她这才听清楚这孩子在念叨的是什么。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1]”
这话让掌柜有一刹那的恍惚,她慢慢抬头,似是想回头去看石桌前的慕奚,但目光梭巡过九思眉眼时却蓦地顿住。
影子拉长到了她足下。她喉间微动,和迈步入院的人四目相对。
“有劳,但还请先自去吧。”慕奚在此时悠然开口,她未曾起身,也未回头,却好似早知来人是谁。
掌柜不敢多待,连忙拜过贵客后快步离去。
九思瞪大了乌黑的眼睛,也不管踩水的乐趣,迈着小短腿朝那人跑过去。
“王伯!”
慕长卿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倒是不知慕奚把九思也带在身边,但这孩子机灵讨喜,不知比慕长珺府上的那几个小子好了多少。
春闱过后晋王府沉寂,立储的诏书又已颁下,慕长珺似是顺了不少人的意暂且夹起尾巴做人,慕长卿这段时间也没怎么见着他,但她很清楚,一日不改换天地,这人是不会死心的。
“我听闻皇姐近几日病了,连希璋……不,该叫太子殿下了,连他的立储仪典都未亲至,便想着来看看……只是去府上却没见着人。”慕长卿把九思往上举高,眯起眼睛和孩子一起笑,连带着声音也温和,“思来想去,便来民巷里转转,没成想运气当真是不错。”
慕奚放下杯盏起身,听见她慢慢悠悠地补上下半句。
“这院子里的花都谢了,不好、不好。”
九思眨巴着眼睛,听见这话有些心虚地瞟自己手上的桂枝,嗫嚅着说:“王伯勿恼,九思下回不折了……”
这话让在场两人都忍俊不禁,慕长卿把她放了下来,揉揉她的脑袋道:“可不是九思的错,今日风雨摧,这花儿啊,你即便是不折,明日也要成泥中残红的。倒不如……折下来放入净瓶,兴许还能留存多几日。”
孩子似懂非懂地颔首,又回过头去看慕奚。
慕奚冲她招了招手,把她抱到了膝上坐下,这才道:“长卿,坐吧。”
“此地无酒,只有清水一盏,残花一罐。”她敛眸低笑,柔和道,“我知你今日来所为何事,这几月,怕是憋坏了吧?”
慕长卿长舒口气,她从怀里摸出了那日以后被咸诚帝所迫收入手中的那半块玉符。
九思安静地坐在前边,见到这半块玉符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衣领。但她没问,也没把坠在挂绳上贴身的另半块拿出来,反倒是皱巴起小脸露出沉思的模样。
“我以为……先帝去后便无异于树倒猢狲散。”慕长卿道,“从前先帝在时,我也没那么讨喜,皇姐今次把他给我,来日我恐无颜见皇陵。”
檐下雨珠未竭,浅薄的光投过去,映得草木苍苍。
慕奚顺着怀中孩童柔软的发,不急不躁地开口,像是把人心中各自的阴郁缓缓驱散开,“因为你接得住。”
慕长卿不置可否。
“他们那年过后不在京城,是我的缘故,我已然负过一次诸君希冀。”慕奚轻轻地说,可庭院中明明再无他人,“一块碎玉,如何拼凑也无完璧。是我厚颜,以一己之私妄令冷泉起沸,抱薪者应召而来,那是忠义。”
风吹草动,镜起微澜。
“他们来时,给我带来了一对津南木刻。”慕奚道,“刻的是一对傍地兔,你想看看吗?”
慕长卿眸光陡然一肃,她微微抿唇,半晌后才接话道:“皇姐何时知道的?既然已知此事,却还是掷筹豪赌,不怕所托非人吗?”
“心如明镜,何须多此一问?”慕奚微微笑起来,对她道,“你资质本不输任何一人,只是志不在此,有能而无私者,必不会袖手旁观,这东西于理不该给你吗?”
“那么……于情呢?”慕长卿问。
“你叫我一声皇姐。”慕奚未有停顿,“傍地难辨,无关紧要。此物在你身上一日,我活一日,筹码便系于你身,它能护你、护你想要藏在瓦砾之下的人不受霜雪摧打。”
这话说的是背后窥探的咸诚帝。
慕长珺用以制衡慕长临,那么慕长卿此刻就是被摆在慕奚眼前的拦路石。咸诚帝自问能让兄弟猜忌手足阋墙,于她们二人这儿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那个位子上只能有一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也只会有一个,这就是摆在明暗之间的争斗。
这是慕长卿在京城的意义,只要胜负未分,咸诚帝就不会动她,更不会拿更远的姜梦别做胁,因为他没有其余的子嗣了。
“长卿愚钝,数月未有两全之法。”慕长卿低头,诚恳发问,“我知皇姐胸有丘壑,蛰伏数月方得机会亲口一问。陛下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北境战事正酣,今冬恐又有变数,皇姐舍了旧日珠玉,可还有解法?”
又是一瓣残花坠落入水。
“陛下、北境,此为两件事。”慕奚静默片刻,将桌上的杯盏推开,像是在风里敲开了无声的棋,“你若问北境,我无法可解,你我皆非良将,非近臣。京中可从中斡旋者唯有一人,你我横插一脚是害她。”
“她尚且不知何时归京。”慕长卿知道这说的是谁,“别无他法吗?”
“是。”慕奚颔首,“此关若不过,大梁未必亡于山河倾颓,而是重山高耸不见月。我们姓慕,便于此事上有天然的隔阂。”
“那另一事呢?”慕长卿追问。
慕奚指尖微收,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等。】
浓云拢在一方天幕,办事房前飘了细雨。
天枢今日事忙,潘彦卓才出了内阁,还无暇让人去叫家臣,他仰面见着细雨霏微,正琢磨着什么,眼前却忽地一暗。
“秋凉渐起,此时风寒若至,天枢秋算怕是越积越多了。”崔德良撑开了伞,伞面远山图秀逸,“站进来些吧。”
潘彦卓略显意外,但他仍是拢袖先见礼道:“阁老。”
崔德良摆手让他起身,随着雨打芭蕉闷声咳嗽。
阁老近些日子身子也不大好,他是太宰朝唯一的旧臣,许是年岁真的到了,从前内阁和朝中都觉得他像是立于堂前不折的青竹,近日才逐渐觉得苍翠不再。
潘彦卓不发一言地站在他边上,他不常与崔德良打交道,即便有,面上装着与常人无异的朗然,细看之下其实不难发现端倪。
那些神态与他见洛清河时有些相似,却又有不同。
案务不在手中,廊下听雨也不过是消磨时间。崔德良看着院中枯叶满地,半晌似带怅然道:“世间从无一成不变之物,今时雨雪摧折成泥,来年未必不见花叶繁茂,人亦如是。”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潘彦卓侧眸看他,心下不自觉开始思忖起来,挂起笑意答:“阁老所言及时,只是旧景难觅,来日……”
话音未断,崔德良却轻而缓地打断他。
“来者犹可追。[2]”阁老偏伞蔽雨,对他道,“修文,天枢事忙,你看过今年的秋景了吗?”
潘彦卓面上的笑有一瞬的凝滞。
院中的秋早就落了。
作者有话说:
[1]《大学》;
[2]《楚狂接舆歌》。
掰手指算第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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