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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血池 四年前,你就躺在这座池子里。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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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又一。

    二十一岁啊……

    “自两百年前祖氏建国至今,十代君王,无不以北燕为心头大患,可只有他,做到,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征服雪山连绵,万里天险。”

    陆德生说着,双拳渐渐攥紧——他亦是土生土长的大魏人,由小到大,国仇家恨,与北燕的恩怨……在大魏,纵然岁小儿,亦能如数家珍。

    沉沉听得心头一颤,突然想起在解府中,看见十一娘读的那本,《北行记》。

    ——话本之中,是怎么写这场战争的结局呢?

    【两军交战阵前,炁得军中口信,忽口吐鲜血不止,面若恶鬼,指天大笑,似疯若癫。真可谓是,“为君无道,终受天谴”……魏人兵溃,元气大伤,终悻悻而归。】

    可是,那书中却并没有写,魏弃因何吐血不止,更没有写,那所谓的口信,究竟告诉了他什么消息。

    “四年前,地宫不是这样的。”陆德生忽然道。

    伸手指向一路行来的暗门,随处可见嵌入墙壁的夜明珠,他说:“那时,这里漆黑无光,四处皆是机关,稍有不慎,动辄丧命,我第一次来时便着了道,在家中休养了足足月,方才养好了伤。”

    沉沉低头看向怀中蜷缩的狸奴,缄口不言。

    这机关暗道的厉害之处,她……大抵也曾体会过。

    若没记错,那些机关被肥肥不慎破解后,魏弃甚至花大力气重新修补过一次。

    “那时的朝华宫,也不像如今这般冷落,区区两名不入流的侍卫守着……顾家请来的百余名好手,皆在暗中。可,就算这样。”

    陆德生说:“四年前,那个闯入地宫的刺客,还是把你带走了——且,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而魏弃得到消息时,已是半月之后。

    那刺客早如泥牛入海,遍寻无踪,而百名在场的江湖高手,更仅剩不到五名活口,无一例外,皆身受重伤。

    “他们说,把你带走的那个人,使一手路数极为诡异的剑法,手中长剑,剑身状若灵蛇,竟能如缎面般随风自动,闻所未闻。顾家事后以万两黄金悬赏此人,过去数月,却始终无人揭榜,一番打探过后方知,江湖中,曾使此剑、令人闻风丧胆者,只有二十年前,一号称“银蛇君子”的狂士——尹问雪。”

    江湖传言,此人出身海上扶桑,却渡海而来,拜在大魏武林名门、天师道门下,尽得师门真传。精通诡道,尤擅五行八卦之术。

    因少时走火入魔,容貌尽毁,样貌奇丑无比,却自诩君子。十而立,悟天道,创银蛇剑法,独步武林。

    ——说是天才,自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却因自己年少无知毁容,愤世妒俗,尤嫉天生美貌者。

    恶事做尽,每将数百掳掠而来的少年投入蛇坑,以观其痛苦为乐,惨死在其手下的无辜平民,不下数千。

    当是时,他已有近二十年,不曾在人前露面。

    “所以,”陆德生低声道:“各方消息皆称,他极有可能已渡海南归,回了扶桑……”

    再后头的话,其实,他不必说,沉沉也听懂了。

    魏弃以为,劫走“她”的人在扶桑。

    所以,尽管并不知道此人如何得知消息将她带走,又为何始终隐而不发,在此之后销声匿迹,他仍是毅然决然,挥军南下。

    这一仗,打了两年又八个月。

    大魏的版图,在他手中一再扩充。

    他得到了骂名,与此同时,还有无尽的敬畏与恐惧,以及,无上的威权。

    可结果呢?

    “他没有找到尹问雪。”

    陆德生的声音中,只剩下无尽的倦意:“将整个扶桑海岛掘地尺,仍旧一无所获。他不死心,挨家挨户,乃至深山古林也不放过,一一盘查,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年初秋,在山呼万岁、夹道欢迎的庆贺声中,王军返京。

    起初,人山人海,欢声笑语。

    忽然,一声惊呼,此起彼伏。

    最后。

    甚至只剩一片诡异森然的寂静。

    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中,唯独有个坐在父亲肩膀上的小姑娘,童言无忌,指着高头大马上的那人咯咯直笑。

    “白头发!”

    她乐得拍手,“陛下长白头发啦!陛下老了!和阿爷一样的白头发!”

    她的父亲满脸苍白,几乎想也不想地将她拽下,狠狠一巴掌、响亮地掴在脸上。

    女孩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哇哇大哭起来。

    可并没有任何人来安慰她或扶起她。

    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呼声震天。所有人的脸上,却都写着一模一样的神情:惶恐难安,茫然无措。

    仿佛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

    一个怪物……竟然会老。

    管他是寿与天齐的君王,抑或传闻中弑兄杀父、窃国乱世的贼子,终有一日,仍会倾塌如泥。

    “而那也是第一次。”陆德生轻声说。

    “……”

    “第一次,魏弃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

    不是质问,不是震怒,没有怪罪。

    年轻的少年帝王,只是坐在空空如也的血池旁,如此时此刻的谢沉沉,目光出神,呆望向池底斑驳的血痕。

    脸上没有表情,唯独两鬓斑白的发垂落,眼睫、发梢,都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恍惚间,亦似霜雪满头,一夜白发。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太贪心了。】

    【我不该奢望她能醒过来。若有一日她能醒来,我总想着,那样,我便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这世上,仍有值得留恋之物。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心为我,而我,亦事事真心待她。我厌人之五衰,却愿与她同生华发,我不屑人伦,却盼望与她子孙满堂,我身污秽,却因她在侧,甘愿涤尽一身血——】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你可知,这一路守备松懈,所有的机关都被撤下,几乎畅通无阻……还有这,满壁的夜明珠,一路行来,足有两间满当当的不世秘宝,这一切是为何?”陆德生忽然问。

    她却只枯坐在血池旁,低着头,手指轻抚怀中狸奴。不答,不语。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亦什么话都没说。

    从始至终,仿佛只有陆德生,在絮絮叨叨向她说着那些她并不知晓的过去,在用一根名为“责任”的索,试图将她从如今解十六娘的身上,拉回到他所熟悉的那个人身上去。

    而她,只是沉默地接受。

    沉默地面对着一切因她而起,却注定无法轻易因她而终的现实。

    “不再重兵把守,是因为,他想要守的人,已经不在;把所有机关撤下,却把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和寒冰玉石留下,则是因为,他至今还在等——还是没有放弃。”

    “若有一日,有人能带你回来,无论带回来的,是一具早已腐败溃烂的尸体,抑或,如今的你——沉沉。你走的路,都是一条与去时不同,亮堂的路。”

    一具尸体,于他人而言,不过是威胁他的刀,割开他喉咙的剑。也许,在他有生之年,再不可能见到她。

    可他甚至仍寄希望于死后。

    当他死后,那具属于她的、腐烂的躯壳,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化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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