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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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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微颤,脊背渗满冷汗。

    陌生的白衣少年始终与他打得有来有回,未曾占据明显上风。

    然而定神去看,对方的神色一如既往漫不经心,招招式式松闲游散,竟像在——

    男人心口震颤。

    在耍弄他。

    这并非死斗,而是胜负早已注定的猫捉老鼠。

    长剑破空,嗡鸣乍起。

    男人听见对方平静的嗓音:“只是这样?”

    你的刀法,仅仅只是这样吗?

    强烈的怒意将他淹没,瞬息间,被难以言喻的恐惧取而代之。

    剑法蓦地加快,几乎难用视线捕捉。杀气如疾风骤雨,在刀剑摩擦的火光里,兜头轰然罩下。

    像条咬住他命脉的蛇。

    不……不对劲!

    生平罕见地,男人只想立即松开长刀,转身就跑。

    奈何他做不到。

    江白砚的剑比他更快,几息交手,轻而易举挑飞刀身。

    长刀落地,断水如蛇,在月光下隐现白鳞,横亘于男人脖颈。

    杀意不再被掩饰,自剑锋倾泻四溢,化作密不透风的网,令他动弹不得。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骇人的杀气。

    中年男人止不住战栗。

    这个突然朝他拔剑的人是谁?为何要杀他?这疯子居然还在笑——

    或是说,比起扬唇轻笑,更像野兽露出獠牙。

    少年的桃花眼狭长昳丽,望向他,目光却似一条毒蛇的冰冷尾尖。

    漆黑瞳孔里,属于人的特质被剥离得一

    干二净,让他想起深不见底的沼泽,只剩污浊不堪的血与泥。

    偏生江白砚声线柔和,不紧不慢:“三月初一,记得吗?”

    三月初一?

    混沌的记忆翻来覆去,总算意识到什么,男人瞳孔紧缩,满目惊惧里,迸出惶恐与不敢置信:“你——!”

    看表情,是想起来了。

    断水轻轻刺入男人侧颈,江白砚语气如常,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谁指使你们干的?”

    “你、你是江家的人?”

    中年男人目眦欲裂:“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白砚沉默不语。

    和预想中相差无几的答案。

    这些年来,他寻到一个又一个参与江府灭门案的黑衣杀手,问起幕后主使者,总得来一句话。

    不知道。

    “我、我收钱办事,不问缘由,也不问主顾是谁。”

    中年男人结结巴巴:“那人用信鸽和我们联络,从没现过身,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说着哆嗦几下,语带哽咽:“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江家满门忠烈,我、我们……”

    贴在男人颈上的剑锋没入更多,几点血珠渗下,串连成线。

    江白砚没出声,端详他鲜血的目光里,滋生几分索然的兴味。

    像孩童好奇观察路边的虫豸一样,江白砚也在欣赏男人皮肉绽开、鲜血涌流的姿态。

    这让他感到纯粹的欢愉。

    这疯子……!摆明打算杀他!

    生死存亡间,为求活命,杀手的秉性被彻底激发。男人拼尽全力迅速闪身,右腿横扫。

    他听见很轻的一声笑。

    下一刻,大腿被剧痛吞没——

    断水斜挑,剑光泻出的刹那,将他双腿生生斩断。

    鲜血喷涌四溅,男人猝然倒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前所未有的疼痛来得排山倒海,他痛哭流涕,时而咒骂,时而求饶,到最后,已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能绝望尖啸。

    “我在此地设过阵法,声音不会外传。”

    白衣染血,江白砚不甚在意,好心情地扯了下嘴角。

    殷红液体接连滚落,轻响嘀嗒。

    他看向男人的眼神里毫无慈悲怜悯,长剑轻挑,居高临下。

    似炼狱恶鬼。

    “接下来,”江白砚温声道,“刺哪儿好?”

    解决这个男人,江白砚只用去一盏茶的时间。

    中年男人身为杀手,仇家多不胜数,不可能查到他头上。

    更何况,江府灭门乃是悬案,除却江白砚这个亲身经历者,没人知道男人参与过那场屠杀。

    他没留线索,为不引起旁人怀疑,在死去的男人家中洗去血迹、换好一模一样的衣物,轻易脱身。

    抵达施府,已近子时。

    他的院落死寂无人,黝黯无光,推开

    门,是木门朽败的吱呀声。

    待点燃烛火,火光溢散,才终于多出亮色。

    江白砚凝眸,无声注视烛火。

    杀戮时的浅笑荡然无存,面上唯剩空茫死寂。

    他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如同生满杂芜的草,长在烂泥里。

    他始终查不出真相。

    与多年前无能的自己如出一辙,时至今日,他依旧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

    似是烦闷,又似对自身的惩戒,江白砚伸出左手,覆上右臂的刀伤。

    杀人带来的快意潮水般褪去,他迫切需要些什么,发泄疯狂漫延的自毁念头。

    这次的力道比前几回更大,指尖摁入开裂的伤口,探进血肉。

    鲜血比皮肉滚烫。

    江白砚想。

    冬夜极冷,流下更多血,会不会更暖和?

    血腥气充斥卧房,他因剧痛轻轻喘息,冷汗淌落,在颊边划出苍白的弧。

    炽热的血液沾染满手,分明是温暖的触感,江白砚犹觉不够。

    四肢百骸满盈剧痛,空虚感却愈来愈浓,像被蛀虫蚕蚀殆尽,变成空空的壳。

    他本就是空壳。

    莫名地,江白砚想起醉酒那夜,施黛抚过这道伤口的瞬间。

    是与痛楚不同的感受,羽毛般掠过,让他得到古怪的满足。

    施黛。

    他心不在焉地想,她如今,大抵在和爹娘一同吃糕点看月亮。

    不知是深夜太冷,还是流血太多,江白砚身形微颤。

    抬眸望去,窗边正挂有一轮明灿灿的月,照亮被他插在瓷瓶里的梅花。

    他疼得失神,想起施黛,觉得好笑——

    那颗鱼形的蓝宝石仍在他身上,作为梅花的回赠,他为何不直接送给她?不愿,还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横竖是不可能有太多牵扯的人物。

    江白砚笑得讥讽,指腹落在另一道伤口。

    正欲按下,昏昏然的寂静里,响起咚咚杂音。

    有人在敲门。

    “江公子——”

    是被刻意压低的、唯恐将他吵醒的声音:“你睡了吗?”

    江白砚的思绪迟滞一刹。

    他半晌开口,喉音微哑:“施小姐?”

    知他醒着,施黛又扣了扣正门。

    是让他开门的意思。

    当下将近子时,她来做什么?

    用绷带胡乱裹紧右臂,江白砚行出卧房,打开正门。

    施黛显然嗅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眼睫簌簌一颤:“江公子,你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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