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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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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春光骀荡,扬州小秦淮最是热闹。

    两岸花楼林立,绣帘高卷。

    倚红楼里脂粉客来来往往,唾沫星子乱飞。一名作小厮打扮的少女灵巧地绕过人群,低着头微掩身形一径往楼上走,熟门熟路地拐入二楼尽头的厢房。

    少女名叫晓晓,二八好年纪,面容清丽,身段姌袅。

    人牙子称半道上这丫头磕到脑袋,丢了大半记忆,因此时常是晕乎乎的混沌模样。鸨母却喜上眉梢,笑嗔那人牙子是大老粗,这样的纯挚可遇不可求,有的姑娘装娇憨还装不来呢,这不是现成的么!

    于是买来之后,鸨母对晓晓好衣好饭伺候着,作计开春百花会上隆重推出,大赚缠头。

    安排专人教授房中术是必要的环节,这丫头却如同受刺激的疯犬,扑打不止,怎么也不肯学。鸨母风浪里来去,有的是手段让其听话。

    几轮挣扎无果后,晓晓只得尽量乖觉,万事顺从,暗中再寻机会逃离倚红楼。

    方才,正是扮作小厮打探了一番先时规划的路线,摸清后门与侧门的守卫人数及换班频次。

    阖上门后,晓晓长出一口气,抚了抚狂跳的心口,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方才所见默背着回顾一遍,以求不出差错。

    却在此时,漆黑的屋里突然灯烛通明!

    晓晓僵在原地,一双水眸蓦地睁大。

    鸨母皮笑肉不笑,细短的眼睛生生瞅住晓晓,阴恻恻说:“晓晓姑娘打量老身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养着你就是养了头白眼狼?!”

    “来人!”

    打手不知潜在何处,听取此令哐当一声破门而入,晓晓更是被极大的冲力掼到地上。

    她忍痛抬头,看见一双极为眼熟的绣鞋。

    绣鞋的主人就站在鸨母身后,触及晓晓投来的质问目光,不自在地别开脸去。

    晓晓擅长女红,常常做些绣活给厨房的烧火丫头烟儿,换回来的银钱两人再分,以此攒下些许体己。

    而这双鞋子是晓晓得知烟儿初六过生辰,特地日夜赶工做出来送予她的,只因刚来倚红楼时什么也不懂,时常被打骂,而烟儿是头一个对她流露善意的人,会在她被鸨母责罚不许吃饭时,偷偷递进来一两个馒头。

    鸨母厉声呵斥,打断晓晓的回忆:“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

    昏过去前,晓晓隐约听到鸨母朝身旁人说:“做得很好,夜里你跟着小厮一起去吴宅接灼灼吧。吴员外阔绰大方,你也去蹭个赏。”

    烟儿显然高兴极了,一叠声道谢。

    醒来已是后半夜,众人早就散去。

    倚红楼里笙歌渐止,安静的走廊里偶尔传来几声不堪入耳的房中燕语。

    晓晓趴在床上不断吸着凉气。秦楼楚馆阴私手段不少,责打姑娘也有的是办法不留痕迹,只叫人肉痛长记性。

    更为心痛的,除了朋友的出卖,那就是屋内也被洗劫一空,藏在犄角旮旯的铜钱都被搜刮出来,并干巴巴的糕点及换洗衣物,统统没收——这是要让她寸步难行。

    “傻子。”

    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团扇掩着嘴,语气带讽:“都被抓现行了,连句软话都不会说。向储妈妈求个饶,何至于打成这样。”

    来的这人晓晓认得,是住在楼上的芍药。

    听说芍药当初同样跑过几回,最后一回成功了,却不到半个月就回来,因亲娘被亲爹打伤了没钱看病。

    晓晓瞅了眼芍药鬓发间别着的白花,转过脸没有回话。

    芍药见此,往里间床榻上抛了个东西,哼道:“陷于此地,一身傲骨是最没用的东西。再不听话,还有苦头吃!你爱吃就吃罢!”

    打眼一瞧,是花楼常见药,多给未经梳拢的花娘用,能让人“身体打开”,少遭些罪。

    晓晓捏着小瓷瓶,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道了声谢。

    百花会将近,角脑手里也有分寸,并未将人打得下不来床。

    次日晓晓就可走动,踉跄着往后厨去。

    她想把自己的心意要回来,就算扔了,也不愿留在那种人手里。

    两个小丫头在洗菜,听她讲了来意,一惊一乍的:“晓晓姑娘没听说?烟儿死啦,人都没抬回来,直接抛乱葬岗了。”

    “怎么死的,当然是被玩过头咯。”

    “嗐,谁叫她嘚瑟,穿得花枝招展叫人一眼瞧见,吴员外最喜新奇,见烟儿是生面孔,也不管她是不是花娘,拖进府里去……”

    见晓晓面上失了血色,小丫头们顿时止住话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晓晓沉默离去,她俩才开始窃窃私语。

    “你说晓晓姑娘是不是被吓到了,那她还会再跑吗?”

    “怎么跑?今年百花会储妈妈可是把宝压在了晓晓姑娘身上的,你没看画有晓晓姑娘的揭帖都准备好了,这几天街头巷尾到处发呢!”

    -

    七日后。

    夜幕已至,又是小秦淮歌舞徘徊之时,各家花楼早早升起粉头花牌。

    河岸边总会停泊着几艘画舫,若天气晴好而客人又有兴致,便可泛舟水上,笙歌鼓瑟,好不惬意。

    今夜却有例外,适逢一年一度百花会,承办此会的倚红楼里外被围拢起来,河上楼里人满为患,盛况空前。

    “魏六,这就是你找的‘江左最繁盛之地’?”小舟完全被堵在河上,进退不得,裴昱冷扫一眼身旁小厮,命船夫设法靠岸。

    见自家公子弃舟上岸,魏六赶忙跟上,连声请罪。

    公子的性子阴晴不定,就连喜好也一天一变,有时喜静,专爱往无人踏足之地去;有时又投身最为热闹之所。

    就比如前阵子路遇乔迁新居,人家那唢呐把方圆十里的人都吹精神了,吵得他恨不得将耳朵眼堵上,偏他家公子站得那样近,却神色淡淡,从容自在,甚至享受那样的嘈杂,真是令人费解!

    而今日,公子恰巧又喜闹,魏六朝人打听了,信心满满地将公子请上船,往小秦淮来。

    谁知这小秦淮满是纸醉金迷的声色场合。行在水上,灌在耳朵里的竟都是些“开.苞”之类的污言秽语,叫人听了直害臊。

    裴昱一身竹青色直裰,束锦带,蹬革靴。清隽斯文的外形在各色脂粉客中显得有些突兀,好似一滴晨露坠落在盛满腻彩的调色板。

    倚在门口招徕恩客的妓子,有的见了他眼前一亮,有的则莫名惋惜地撇撇嘴。

    对此道,裴昱无甚兴趣。在浓香芬烈里穿行,他略有不适地提快了脚步。

    “哎?阿昱?这……我这是看花眼了?”

    “哈哈,阿昱!真是你!”

    声音由远及近,不算耳熟,直到来人站在面前,裴昱才认出对方是楚王世子萧朗。

    裴昱的母亲容华郡主与楚王是堂兄妹,因此裴昱朝萧朗唤了声表哥。

    他嗓音温和,面上并没有他乡遇故人的欣喜,只有礼节范围内的淡笑,好在萧朗为人粗咧,并未觉得遭受冷待,反倒满心欢喜地笑了几声。

    “自我父王就藩之后我们好些年没见过了吧?”萧朗掰着手指头粗算了算,感叹岁月倥偬,容华郡主早年丧父丧母,被接到宫里养,与他父王关系不错,他们几个小的也有一同嬉闹玩耍的时候,谁知再见面已到及冠之龄。

    忽然想起什么,萧朗后撤一步,端详着裴昱的下半身。

    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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