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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么快乐又急切,好像只要能再见那人一面便可如飞蛾扑火般捐弃一切。

    ……他果然就在外面等她。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矜贵俊朗的男子长身立在江南檐角之下,夜风中微微摇曳的灯笼为他投落一点阴影,被月色一兜又显得清淡了;唯独他望向她的那个眼神是深郁的,浓墨重彩淋漓尽致, 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 往后也会一直这样静默地等下去。

    她不知何故忽而感到鼻酸, 区区两日的分别竟已像是绵绵无期,奔向他时全然无法思考, 荒唐得径直扑到人家怀里;他自会稳妥地伸手接住她, 宽厚的怀抱令人安心,只是他的衣服染了夜风的凉意,大约的确已在外奔波很久了。

    “方贻之……”

    她叫着他的名字, 声音哑得仿佛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怎么了?”

    他的掌心已变得温热,一手照旧紧紧搂在她的后腰, 另一手则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青丝, 彼时声音同样低沉微哑,却只压抑着情动问她:“……是今日与母亲谈得不顺利?”

    他大约还没来得及回去探望姜氏、是一忙完公事就赶着来见她了,她一颗心暖融融的、又隐隐开始发烫,悄悄在他怀里摇一摇头, 回抱住他腰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不是……”她感到自己变得越发不像自己,“……就是很想你。”

    特别特别想你。

    那一刻他的呼吸似是变重了, 一点微弱的变化也能翻了她的天,何况他还低下头轻轻捧住了她的脸,近得好像就要深深吻住她。

    “抱歉……”他的歉意也是缠绵,“……被一些事耽搁了。”

    她讨厌他过分的克制,实际只有真正得到一个吻才能餍足,他却并不知晓她的心意,舍近求远地另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给她;她已感到几分不满,却还是慢慢伸手接了过来,声音拐着弯问他:“这是……?”

    他的双眼是引人沉溺的水波,右眼尾那一点小痣便是汩汩的泉眼,含笑时风流无限、分明就是在种毒下蛊,诱着她说:“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今日她已收了若干他家的礼、个个贵重得令人咋舌,此刻从他手中递来的这个看着最是寻常,只用一个素色的锦袋装着,一时倒瞧不出是什么。

    她一边看他一边慢慢解开系起的绳子,不多时里面的东西便轻飘飘落在她手心,是一个精心装裱的卷轴,徐徐展开一看……竟是《洛神赋图》第二卷的摹本。

    她曾得到过此图的首卷,是去岁在长安时二哥寻来赠她的,只是次卷一直罕见、便是摹本也十分稀少,此刻却竟就这么被他送到她手上了——顾长康迁想妙得以形写神,画卷之上人神殊途含恨别离,洛神乘着云车向天际而去,六龙腾飞鲸航围绕,连细微处的云纹都精细漂亮,曹子建站在岸上目送洛神远去,两人对望咫尺天涯。

    ……真是神乎其技。

    她十分惊叹,伸手抚摸纸面简直爱不释手,再抬头看他时一双眼睛格外的亮,比那时天上高悬的弦月更为明澈。

    “喜欢么?”

    他果然又问起了,好像只有她的一句“喜欢”才是稀世珍宝。

    “怎么又送我礼物……”她却不答,神情间透着一股无师自通的妩媚,“……这次算是正经的聘礼了么?”

    每个字都沾着蜜,她眉梢眼角全是甜甜的笑,落在他眼里令他百般心软,可眼神却微微沉下去,答:“……是生辰礼。”

    他记得的——二月初八,是她的生辰。

    她一愣,却忽而感到一丝不妙——明明后日便是她的生辰,何以他偏要提前……

    “你要走了?”

    聪敏如她自能很快回过味来,整个人便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的热全散了,甚至忽而感到一阵冷。

    “……要离开江南?”

    他已看到她神情的变化,令他神迷的笑意一一消散,宛如花期将过的琼英被冷风吹落寒枝,他要轻轻伸手把她接住,绝不肯让她自此沾上半点污泥。

    “中原有变,战事将起,”他的声音低沉极了,眉眼之间风流褪去、却又隐约染上几分肃穆,“陛下已下旨召我还朝,稍后……我便要启程北归。”

    他说得利落简单平平淡淡,在她耳中却如平地惊雷晴天霹雳,尤其那“稍后”二字……竟是连一夜都等不得了么?

    “这么快……”她已有些慌了,揪住他衣襟的手无意识攥得更紧,“那、那夫人……”

    “我已派人去接母亲至津渡,”他说得很快,离别之际的匆忙之感因此愈发浮露,“此后先送她回颍川、我再转归长安。”

    啊……

    她已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还能寻个什么借口将眼前这个男子再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刻,明显的张皇令人心疼,他与她说话的语气已温柔到难以描摹。

    “你我婚约之事我会亲自致书与宋公陈情,绝不会背约辜负于你……”他郑重对她说着,手指还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逆王遁入陇右致边境生变……疏妍,我不得不去。”

    他其实不必同她说这么多。

    她早就明白,秦王西逃遗祸无穷,颍川方氏生为国之剑戟必会带兵平乱,他北归是迟早的事,何况即便没有这场战争他也不可能终日陪她在钱塘度梦。

    可……

    “可那是战场……”

    她的声音已有些发抖,原本红润的脸色如今苍白已极。

    “你……”

    ……你会受伤的。

    甚至,你会……

    她心跳如雷、却连在心底将那字暗想一遍都不敢,他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只怕他在外耽搁太久延误婚事,于是又哄:“我会尽快回来——如若战事顺利,也许半载便能还朝……”

    她拼命摇头,那一刻的确有眼泪夺眶而出,心痛到再次紧紧抱住他,她早已渴望与他相依为命。

    “我不在乎那些……”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胸口,令他灼烧般的疼,“我只怕你会受伤……”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颍川方氏有多少先烈马革裹尸埋骨疆场,他会否同样……

    他这才懂得她的意思,眼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变得越发柔软——方氏之人最善离别,他的父亲在生死面前尚且不曾落泪示弱,他又怎会优柔寡断而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此忧愁伤情?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低声与她耳语,又若有若无地轻轻吻上她的耳垂。

    “大捷过后陛下必然欣悦,彼时或将亲自为你我主婚——我会来迎你回颍川、回长安,只是母亲近年多病无力打理内宅、四处恐怕都会有些凌乱,等你来了便可随着自己心意收拾装点,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

    这又是哄人的话,且又与昨日她在表兄婚宴上的奢想不谋而合,原来他也同她一般遥遥设想过两人的未来,人之一生如此艰难漫长,可若有对方作陪却又好像令人无限神往。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又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轻帮她擦去眼角的泪。

    “留在钱塘或回金陵都好,一切都随自己的心意——你继母和三姐姐会不会欺负你?我另给你留几个人?”

    他们此前还从未谈起过她金陵家中的事,未料他却早将她在宋氏的处境看了个清清楚楚;她心里感到熨帖,当时也就破涕为笑,轻轻打了他一下,又嗔:“她们欺负我还不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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