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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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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桢侧头,见到方素怜瘦削的身子便在自己身后。

    他蹙眉,斥道:“素怜,我念着你郁结于心,身子有恙,才准许你出门散心。你偷偷跟着我也就罢了,如今怎敢对着檀儿指手画脚?”

    方素怜已被送去佛堂上好一段时日了,整日经书青灯为伴,日子过得如一潭死水。这一回,她借着身体不好的由头,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出来散心的机会。

    她如今瘦骨伶仃的,如一具空皮囊挂在骨头架子上,风一吹便会散架的样子。这般瘦削,往日尚可称的上苗条纤细,今日却只剩下病态可怖了,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贺桢纵是对她有怨恨,可念在她体弱的份上,也只是平淡以对。

    “‘檀儿’?大人,您何必喊的如此亲昵!”方素怜嗤笑了一声,定定看着贺桢,怨恨又不甘道,“您与秦檀和离之日,素怜蒙受奇耻大冤。依照素怜的性子,素怜本该一死了之;但素怜却苟且偷生,活了下去,便是为了让大人看清这秦氏的真面目!”

    贺桢摇摇头,道:“我知道檀儿的性子。她为人高傲,若是当真欢喜上了谁,断不会有所遮掩。若是遮掩了,那便是不会去喜欢。你不必捕风捉影,我相信她。”

    方素怜闻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大人,您可真是会自欺欺人!您等着瞧吧,我不日就会找出她与谢均有染的证据!”

    贺桢却只用冷漠的眼光瞧她,道:“方姨娘,你身子不好,我这就让下人送你回佛堂里去。以后,你莫要出来随便走动,免得病情愈发。”

    方素怜冷笑道:“我自己便是医者,我的病,乃是心伤。这心伤之症,便是养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好。”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一边走,方素怜一边暗暗思忖着什么。

    ——唯有那夺走她一切的贱人秦檀身败名裂,方能解她这腐骨蚀心、日夜颠倒之恨。

    贺桢永远,永远也不会懂这个道理。

    ***

    京郊,另一处。

    花神的华台在大道上转了一圈,仪仗终于要散了。殷家二小姐殷摇光扶一扶沉重的发髻,对上来搀她的丫鬟道:“不成,本姑娘这发髻,还不能拆了。”

    丫鬟草木劝道:“小姐,这发髻里头掺了那么多假发丝,怪沉的。不若奴婢替您拆了,再梳一个更好看的望仙髻吧!奴婢怕您一会儿脖颈酸!”

    殷摇光拿袖口扇一扇风,目光朝四下逡巡着,道:“不成,还不能拆。……等皓泽哥哥看过了,再拆了这发髻。”

    仆婢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便打了伞、支了高椅桌案,在树荫下陪着殷摇光干等着。殷摇光的脾性与姐姐殷流珠恰恰相反,半字沾不得“温柔”,反而劲辣十足。便是今日扮这京城贵女人人渴求的花神,她也在靴子里藏了一卷鞭子。

    在殷摇光的翘首期盼下,终于,小道的对头,出现了一个人影。殷摇光的眸光一亮,神情雀跃起来:“皓泽哥哥!”

    伴着踢踢踏踏的轻响,小径对面行来一牵马男子,着鸦青色袍服,身无几饰,发髻以一支木簪固定。他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提着酒囊,神情懒洋洋的,口中还哼着断断续续的调子。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仔细一听,唱的原是杜子美的曲江诗。

    “皓泽哥哥!”殷摇光原地蹦跳两下,扯着裙摆朝前笔直冲去。她的发髻重且繁,这一快跑,竟整个儿散了开来,一柄发钗轱辘滚到了地上,停在了李皓泽跟前。

    眼看着那扬起的马蹄子,就要一脚踏碎这发簪,李皓泽抬手,道:“且慢。”

    惊奇的事发生了,那马儿竟当真如听得懂人话一般,把马蹄子堪堪停在了半空。

    李皓泽弯腰拾起那发簪,朝殷摇光递了过去,啧啧叹道:“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这么精致的首饰,可不能踩碎了,免得叫殷二小姐伤心了。”

    殷摇光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袖中另抽出一条发带,草草将长发束起,道:“这簪子算的了什么?我姐姐那里,有更多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发簪,踩碎便踩碎了!”

    顿一顿,她忽而惋惜道:“哎呀,只是这发髻散了,有些可惜。我还想让皓泽哥哥多看两眼呢。”

    李皓泽笑道:“方才在路边,我已看过了,这发髻确实是难得的好看。”

    殷摇光闻言,眼底露出欢喜之意,梳绑头发的动作也愈发轻快了。

    待绑好了头发,她夺过了李皓泽手中的酒囊,拧开盖儿,就要往自己口中倒:“今天喝的是什么酒?”可她往自己口中倒了好几下,都不见得有酒液流出,便愤愤道,“李皓泽,这酒囊怎么是空的?”

    李皓泽神情巍然不变,双手揣袖,道:“自然是喝完了。”

    “小气鬼。”殷摇□□鼓鼓地说罢,将酒囊塞回他手里。

    李皓泽浑不介意,将酒囊挂到鞍具上,拍了拍马背,问殷摇光:“殷二小姐,你骑马,我走路。难得春景正盛,不妨去看看吧。”

    殷摇光面色一改,笑意嫣然:“好呀!”说罢,她就娴熟地跨到了马上。待坐稳了,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妥当,便低身从靴子里踌躇一卷鞭子,在空中“哗”的一挥,再狠狠抽在地上。

    “你们几个,听好了。”她将弹回来的鞭子指向丫鬟、嬷嬷们,凶巴巴道,“今天,我就是要和皓泽哥哥一道去玩!你们谁要是敢告诉我娘、告诉我姐姐,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几个丫鬟、嬷嬷哭丧着脸,毫无办法。

    “魏王殿下,您劝劝二小姐吧!”丫鬟草木转向李皓泽,苦巴巴的样子,“咱们二小姐总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难免惹人非议。叫皇后娘娘和夫人知道了,怕是会挨一顿训呀!”

    李皓泽摇摇头,道:“本王要是劝了,约莫会吃二小姐一顿鞭子。”

    殷摇光听了,欢快地笑了起来。

    “怕什么?”她一副洒脱的样子,熟稔地拽了缰绳,驭着马儿踢踏几下蹄子,道,“这整个京城,还有谁敢在背后指责我?只要我姐姐一日是皇后,便一日无人敢惹我!”

    说罢,她一扯缰绳,朝前驱着马:“皓泽哥哥!你来追我呀!用走的,不准找马!”

    “哎!小姐!”草木吓白了脸色,“魏王殿下,魏王殿下,您快看着小姐一些吧!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都不会骑马呀!”

    李皓泽“唔”地应了声,慢悠悠朝前走去。殷摇光早骑着马没了影子,他却走得不紧不慢。待一阵子后,竟还哼起小曲来。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马蹄声渐渐远去了。

    ***

    谢均的马车到了秦府近前,秦檀差红莲回府去取了件披风来,这才敢穿了披风,走下马车。

    一边走,她一边想着事。

    ——这谢均呀,恨起来叫人咬牙切齿;可温柔起来,却也是透彻心扉。真不知该说他是仙人,还是魔鬼。

    秦檀想着,手指便怔怔抚上唇角。

    谢均唇上的温度,似乎还能被触摸到。她漫无目的地以指尖勾勒了一会儿唇角的轮廓,脑海中忽得闪现过上一世的自己——她为情所伤,大病难消,最终含恨而亡。

    只一瞬,她方才有所鼓动的心,便冷静了下来。

    “檀儿!”

    就在此时,秦二爷秦保从门里头跨了出来,一声怒喝。他本就矗在门口,看到秦檀外出的打扮,当即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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