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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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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娡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她此言一出,立即有一道深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可贺兰铭却始终没有出声。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没有多犹豫,扯开绸布盖头。

    光线骤然出现在眼前,容娡不禁眯了眯眼。

    天幕中的雨云堆叠的越发浓密,风声飒飒,金銮殿中的帐幔被风吹得纷飞,空气中像是缠绕着无数道潮湿的丝线。弥漫着浑浊而甜腥的气息。

    红绸如血,滑落在地,容娡下意识地垂眼,望见几支箭簇凌乱的横陈在她脚边。

    嬷嬷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松开容娡的手臂,跌跌撞撞地跑远。

    簇拥在容娡身后的宫婢,亦是尖叫着四散。

    哄乱人声中,容娡将视线放远了一些,望见地面上蜿蜒流淌的血。

    一股极其熟悉的、略带苦涩的冷檀香,犹如清浅的霜雪,穿透浑浊的空气,飘入她的鼻间。

    容娡心尖一颤,睫羽扑簌眨动两下,缓慢地抬起眼帘。

    一道清霁雪光般的人影,随着视线的抬起,缓缓映入她的眸底。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容娡望见,谢玹穿着一身欺霜赛雪的道袍,执剑立在龙椅旁,身姿端正,清尘脱俗,犹如一座淡漠的佛尊玉像。

    他的面色雪净,眉眼清峻,容貌一如既往,神姿高彻。

    容娡怔怔地望着他,心跳如鼓。

    他攥着螭龙云纹的剑柄,手指修长如玉,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剑上的纹路,手背上青筋微鼓。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自他身上,强势而极具侵略性地向四周蔓延。

    他周身的气场,比从前容娡所见的每一次,都要沉冷凛冽许多。

    有血滴顺着他手中剑身的血槽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敲在玉阶之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在容娡剧烈的心跳声中。

    谢玹气定神闲地转了转剑柄。

    剑尖泛出寒光,映亮他雪湖般的一双淡漠凤目。

    可他的神情,分明比他手中的剑,还要寒上几分。

    谢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薄唇微勾,唇角泛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他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能攫取灵魂,幽邃摄人,嗓音薄如冷刃。

    “容姣姣,你要嫁谁?”

    第87章 弑君

    ——“容姣姣, 你要嫁谁?”

    空旷的宫殿,回荡着谢玹徐缓的话音。

    问出这句话时,谢玹岿然立在汉白玉的台阶上, 幽邃的眼眸底,有某种浓重的独占欲呼之欲出, 翻涌、挣扎。

    可他的面容尚且还算平静, 情绪内敛, 只是居高临下, 遥遥凝视着她, 声音并未刻意放大。

    然而, 当那几个字淡淡落下后, 整座金銮殿却好似掠过了一场弥天大雪,风雪肆虐而过,殿内陷入死寂的沉肃。

    清磁而熟悉的声线,极为清晰地传入容娡的耳。

    分明是含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的,却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好似那声音是一把锐利的、寒冷的冰剑,重重敲在人心尖, 力道遒劲, 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容娡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谢玹不是死了吗?

    殿内人影幢幢,似乎还有其他人在, 但此刻容娡无暇分给旁人眼神, 眼中只能看得见谢玹。

    她神情恍惚, 目不转睛地盯着死而复生的他, 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一滞,仿佛被人拿刀牢牢钉死。

    一时竟无法确认, 自己是不是置身于梦里。

    好半晌,容娡阖了阖眼,用力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这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能感觉到痛。

    她不是在做梦。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谢玹。

    谢玹回来了。

    确认这一事实后,容娡的心里漫上一层潮水般的欣喜。

    但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霎时头皮一麻,宛若雷劈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她说错话了。

    容娡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然而余光瞥见龙椅上奄奄一息的贺兰铭,喉间却好似被密集的砂砾堵住,浑身僵直,一个字也说不出。

    原本挂满缟素的宫殿,如今处处溅上殷红的血。

    金灿灿的金銮殿内,御案与龙椅底座溅满凌乱的血滴,粘稠的血液,蜿蜒着流淌在白玉阶上,腥甜的血腥气,幽幽钻入容娡的鼻腔。

    容娡僵硬地看向那些血,瞳仁猛地一缩,脸上血色飞快褪去。

    她喉间发紧,胸腔里喜与惧交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着轻声唤他:

    “……谢玹?”

    谢玹气定神闲地站在玉阶上,闻声,慢条斯理地换了只手拿剑,面色平静,并没有回应。

    容娡遥遥望着他,澄澈如琉璃的眼底晃出水波,似是要哭出来。

    她有许多话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嗓音发颤道:“他们……都说你魂归冥府了……”

    谢玹极轻地笑了下,语气淡淡:“你很希望我死,好另嫁他人?”

    容娡眼里水光更甚,立即用力摇头:“不是的,我绝没有那样想过。”

    谢玹沉冷的目光滑过她身上的吉服,眸中渐渐泛出轻嘲之色,冰冷的讽笑一声,未置一词。

    顶着他那极具压迫感的、宛若能窥破一切的眼神,容娡不由得心里一沉,睫羽簌簌颤抖两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吉服的裙摆,一时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十指蜷缩着将精美的袖口揉出褶皱。

    她咬着唇,犹豫片刻,小声为自己开脱:“我……”

    才发出一点气声,倒在龙椅上的贺兰铭忽然阴森地笑出声,打断容娡想说的话。

    他捂着胸口,费力挣扎起身,有气无力的喘息。

    “谢玹啊谢玹,你听不见吗?容娡她想嫁的是我,还是说,你在自欺欺人?”

    他笑得狰狞可怖,说话时唇齿间往外喷溅着血沫,笑声里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疯狂,令人头皮发麻。

    摇晃的旒珠哗哗作响,噼里啪啦砸在容娡心头。

    容娡心慌意乱,额角突突急跳,不禁提着裙摆上前两步,狠狠瞪了贺兰铭一眼。

    而后她想到什么,脚步一顿,惶惶看向谢玹,对上他深渊般的眼,哀婉凄艳地摇头,衣襟上露出的一截纤细的颈项,宛若暴雨中不堪一折的花枝。

    她心惊肉跳,浑身紧绷。

    她要被贺兰铭这疯子害死了!

    迈入金銮殿后,能清楚的看见,殿内站了许多听命于谢玹的兵卫。此刻,他们正有条不紊地地清扫打斗的血迹,将死尸从侧门搬出。

    此情此景,容娡如何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贺兰铭大势已去,谢玹才是那个生杀予夺的人!

    她将碾压式的战况尽收眼底,感到恐惧,哭腔道:“哥哥,你信我,我方才那番话只是为了自保……”

    谢玹视线自她身上挪开,提起寒光粼粼的剑,横在眼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剑刃,眉宇间渐渐覆上一层霜雪,瞧不出在想什么。

    光可鉴人的剑身,映出他昳丽的眼,在他脸上折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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