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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里套话用的便是这手,后来我父亲死了,他们需要口供和画押,便故技重施,但我没说,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他们恼了,我们孤儿寡母,他们也再没顾忌了……”

    他抬手触到自己额头上的凹凸疤痕,艰涩地说:“他们可能想看我多久会服软,想看我像最初那样哭着讨饶,但是我没有……他们变着法的折腾,起先兴致勃勃,后来气急败坏,我就是不吐口,反正,折腾一次不过是疼几天,我父亲和哥哥都死了,我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但后来,我父亲的罪还是被定下了,也没画押,我们家的宅子就被收走了,铁牌子也被收走了,那是我父亲一世的功勋,全没了……”

    他不知不觉再次流了泪:“如果最初我不那么娇气怕疼,我父亲说不定能拖到查出真相那一天,可是……都怪我……就算出狱后我拼了命的弥补,还是回不来了……我父亲、哥哥嫂嫂回不来,侄儿的腿回不来,我母亲的心也回不来……”

    母亲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他全都知道,每一次梦魇中母亲那怨愤的眼神根本不是臆想,而是他亲眼见过的,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时他才明白,哪怕是母亲,爱也是有条件的,自己做错了事,大事,母亲不爱自己了……

    其实,毕竟母子,加上三口人在狱中相依为命,母亲最终原谅了他,可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且有些间隙,生出了就是生出了,再也无法填平。

    李庭霄的胸膛瞬间被什么东西堵得难受,用力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角,问:“那年你几岁?”

    白知饮愣愣回答:“十一,还是十二来着,记不清了……”

    “十二岁?”李庭霄轻笑,“知道我十二岁在干什么?”

    “干什么?”白知饮终于不哭了,好奇地看他。

    亲王的十二岁,要么就是养尊处优游手好闲,要么就是力学笃行修身养性,如此优秀的煜王,应该是后者吧?

    “十二岁啊……”李庭霄的目光望向远方,似是陷入回忆,片刻才道,“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旷课跟人去上树掏鸟蛋,被老师逮了个正着,屁股被打开了花。”

    “噗!”白知饮破涕为笑,“夫子还敢打殿下?”

    “他是不敢,但父母敢啊!”李庭霄细心用拇指擦他脸上的泪痕,“你看,十二岁,对人事懵懵懂懂一知半解,说到底还是孩子,哪有那么些了不起的心性?”

    白知饮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胸口的酸涩感一直窜上喉管和鼻腔。

    头一回有人告诉他:你那时还小,你的恐惧和软弱情有可原,不是你的错。

    李庭霄轻柔地抵住他的头,喃喃道:“无需自责那么久,听我的,都过去了!”

    白知饮双手反抱住他的腰,用力把自己的脸埋入他结实的怀里,起初只是小声呜咽,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像个委屈的孩子。

    第055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空旷草原上尤是如此。

    清晨时分从城墙望去,碧绿草海蒙着层浅浅的灰,是草叶上凝出的寒霜, 日头一出便化成了亮晶晶的露珠。

    城外, 一匹身量不高的绵各马漫步而来,硕大的马蹄在草地上留下一层薄薄的凹坑,靠近城门时,终于脚踏实地,发出清脆的蹄音。

    城墙上的弓弩随着来人的接近缓缓移动, 但守城将领在看清后, 愣了半天, 下了不准放箭的命令,而她也自觉停在城门十几丈开外, 一袭坠着金银装饰的红色纱衣随风猎猎鼓荡。

    宝绫微微仰头, 抬手解下蒙面的纱巾, 让自己的美艳完全暴露在湘军的视野里。

    她如愿用笑容迷倒了一城墙的人, 然后用银铃般的声音高呼:“我是墉冬察汗派来讲和的!我要见你们的煜王!”

    后面这句是宝绫自己加的, 她真的很想见见,那位喜欢在他们绵各的将军身上画王八的煜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作为墉冬察的使者,就算是孤身前来的女子, 也没人敢轻视她。

    马福派了一队人跟着她, 名为陪伴, 实为押送, 将她送去见煜王。

    李庭霄早早得了消息, 却没动,将人在客厅中晾了一上午, 又饿了一顿,这才出面。

    宝绫早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转了无数个来回,门外两名亲卫暗中得了命令,像是聋子,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装听不见。

    白知饮跟在李庭霄身后,好奇地偷眼打量这个一身火红的女子,与湘国女子的清淡含蓄不同,她身段丰腴,粗眉大眼透着飒爽,倒是有些许栗娘娘的风采,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李庭霄身上溜来溜去,更多出几分狡黠灵动。

    李庭霄本意是想激怒她,在他印象中,绵各人耐性都不太好,出人意料,这女子居然没脾气似的,在他落座之后还冲他傻笑。

    细看还是带着风情的,但李庭霄见的大场面数不胜数,压根不吃她这套。

    其实宝绫没别的意思,她只是犯花痴了。

    煜王没让她失望。

    身材高大,却不像昭裘达那般粗壮;五官硬朗,却不像西驰那般野蛮;从旁经过时,身上能闻见香的味道,却不同于直里身上那股为了掩饰狐臭而洒的脂粉香。

    那风度,那气韵,也就比自己父汗差一点点而已……

    嗯,好吧,不相上下!

    总之就是:好看,养眼,没白来!

    她的目光咄咄而来,李庭霄便大方与她对视,他从不轻视女人,当然,更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

    在二人相互打量时,白知饮却是最先不舒服的那个,他上前,弯腰给李庭霄倒茶,随意束起的马尾垂下,恰好拦住宝绫的视线。

    李庭霄指尖轻点桌面,眼角一弯,目光中闪出笑意,白知饮知道他在看自己,抿着唇,手里的茶壶却端得极稳,那水如同涓涓细流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半天也斟不满。

    他在中间阻着,宝绫的脑袋接连换了几个方向也看不到煜王,于是大声说:“我也要喝水!”

    被晾了这么久,嗓子都快冒烟了。

    白知饮恰好给李庭霄倒完水,侧头看了眼她跋扈的脸,面无表情端着水壶出去了。

    李庭霄刚入口的水好险喷出来。

    他淡定整理好衣摆,问宝绫:“你是何人?”

    宝绫从白知饮背上收回愤怒的目光,撇嘴道:“我叫宝绫,是墉冬察汗的女儿,我父汗想与湘国议和,特意派我来请煜王殿下到大营一坐!”

    “议和?”李庭霄把玩着杯子。

    墉冬察的这一出在意料之外,仔细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笑着问:“派你个姑娘家出来,墉冬察没人了吗?”

    “姑娘家怎么啦?”宝绫不以为然,“我父汗也这么说,但我觉得煜王是个好人,抓了我们的人都放回去了,难道还会为难我个小女子不成?再说,若是来个男的,你们的守城将军会轻易放他进来吗?”

    李庭霄一怔,倒是对这性情开朗的小女子刮目相看:“你是墉冬察的女儿?”

    “是啊!”宝绫挺胸。

    这仪态在湘国人看来简直逆天,但李庭霄不是普通湘国人,只是报以淡然一笑。

    “那你父汗还真是放心。”他转头唤道,“阿宴,给宝绫公主倒杯水!”

    李庭霄强调“公主”,白知饮心知是正事,不敢怠慢,又不情不愿地进来,拿了杯具给她添了热的。

    宝绫捧起杯子,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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