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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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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吹着他那羊角哨走进了夜色里,最后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又得去下一个庄子劁猪。

    没有停歇的时候,他年岁哪怕大了,也不肯歇,大伙都盼着猪能?长?膘,能?吃几回肉,他便不能?停。

    等姜青禾带着蔓蔓从四婆家回来,徐祯碗筷都洗干净了,正在扫地上残留的土。

    “劁猪匠走了?”姜青禾进了灶房,掀开笼罩又吃惊,红烧肉满满的,“肉咋没吃完?”

    “他不爱吃这口,只吃了猪舌头,”徐祯放下扫帚,瞧着坐外头凳子上脱袜子的蔓蔓。

    挨近姜青禾小?声说:“晚点从地里回来,当夜宵吃。”

    至于为?啥说得这么偷偷摸摸,他怕蔓蔓听见了闹着要去。

    蔓蔓浑然不觉,她把袜子往边上的筐里一丢,光着脚在外头喊,“爹,要洗脚。”

    徐祯不说了,抱起?蔓蔓去后院,让她站在大石板上,自?己搅旁边的绳,将水窖里的水打上来。

    拎起?桶一点点浇到她的脚上,蔓蔓就大笑?着踩着水花,等半桶水浇完,她也没玩够,只是天黑得只有屋里亮着点光,她终于肯回屋里睡觉。

    白天跟着小?鱼上蹿下跳玩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姜青禾将干艾蒿捏成的团点燃,放在墙角熏蚊子,端午过后虫子不再蛰伏,角角落落到处都能?瞧见,尤其是无孔不入的蚊子。

    烧了艾叶能?好些。

    最后一次确认蔓蔓睡着了,她关?上门走出来,情绪不高地说:“睡了,赶紧走吧。”

    徐祯挂上水囊,又扛了两条凳子往外走,宋大花和王贵举着火把蹲在外头冲两人招手,虎妮重重打了下手臂,嘶了声,“这该死的蠓子。”

    “都睡下了,走吧,”姜青禾挥了挥手,赶走一旁飞来的扑灯蛾子。

    往稻田去的路上能?见到很多火把,都是去赶虫的。前两天倒还好,可昨天夜里有人去稻田时,火把一照顿时飞出一团虫子。

    尤其是飞虱,最爱啃食稻茎,一旦被钻透,这株稻就成了死杆,压根长?不出一点稻子。

    平日大伙走去稻田还都笑?呵呵的,眼?下都要愁得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处,只听得一声又一声咒骂。

    种地就是这样,哪怕天天又是捉虫又是拔草,可一旦那些生在茎叶上的卵孵化出来,几个月的辛苦,几天就能?覆灭。

    若不及时处理,这成片的稻田都将根系倒伏,变成死田,今年的稻子将颗粒无收。

    土长?最近劳心劳力,一晓得这个事,愁得嘴边起?了两个大火泡。站在田边叫大伙把盆里灌上水,平日舍不得用的蜡烛也点了起?来,用木棍牢牢固定在盆底。

    再将水盆放在木架子上,边上插几根倒了油的火把,虫子会朝着光飞来,到时候不是被火把烧死就是扑进盆里被水淹死。

    她叉着腰大声喊:“动?作都利索点,别舍不得一根两根的火烛,不淹死这些飞虱蛾子,今年换粮,换个屁的粮!”

    一时间各处的田垄上都点起?了火苗,插了一根又一根的火把,聚成了一团燃烧的火。一听见田里动?静,众人赶紧跑出稻田,站在田边死死盯着。

    姜青禾痒得蹲下身挠腿,稻田里传来翅膀扇过叶片的声音,窸窸窣窣,甚至掩盖了蛙鸣。

    等她再站起?身时,只见密密麻麻的虫子飞到了火把边,甚至盖住了一大团的光亮,刺啦刺啦的声响没停过。

    虫子烧焦的味道盖过了泥腥味,原本还有交头接耳的声音,眼?下全没了。

    宋大花胸脯剧烈起?伏,指甲抠进了肉里,她喃喃地说:“咋会有这么多虫,俺明明天天都来瞅的。”

    她恨不得伸出手,对?着自?己的脸狠狠刮上几个耳光子。

    姜青禾一颗心沉得像浸湿的衣裳,一点点往下滴水,徐祯靠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

    在这一刻,也许两人都想,要是懂点农学,要是有农药就好了。

    有老?人深深地叹气,无法控制地哽咽,明明昨天还好好的,眼?下出了那么些虫,今年稻子一亩能?出一石都是多的。

    汉子咒骂,跳脚,挥臂,更有狠狠捶了自?己好几拳,有妇人大哭,狠狠地咬着牙,恨不得自?己冲进去跟这些虫子拼了!

    毁了,全毁了,今年的收成全都叫那些天杀的虫给毁了!

    而咒骂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虫子依旧铺天盖地从每一片田里钻出来,甚至钻到大伙的裤子里,从脸上擦过去,何其可怕。

    上一年稻子能?安稳结穗,真是走了大运。

    徐祯死死皱着眉头,他看似瞧着那扑腾而起?的虫子,实则大脑飞速运转,他做木匠的,对?很多木材都了然于心,什?么家具该用什?么木材做。

    他知道有种树很毒,人都能?药倒,更何况虫子,甚至还能?治土农药。他爷爷曾经教过他的,但此时越慌就越想不起?来。

    边上有土长?呵斥的声音传来,“哭,哭啥哭,哭了那稻子就能?长?好了不成。”

    “苦楝,是苦楝,”徐祯他喃喃自?语,他心扑通扑通直跳,抓着姜青禾的手,然后看了眼?周围或掩面或蹲地的人。

    他长?呼一口气,拉着姜青禾往不远处没人的地方?走。

    “我刚才想起?,苦楝树的叶子捣碎泡水能?杀虫,”徐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真的?”姜青禾突然发出的声音很大,引的上面不少人转过头,她赶紧捂住嘴,小?声地问,“你确定?”

    徐祯摇摇头,他不确定的是苦楝的花、果子还是叶子,哪种更有效。他更不确定的是,放多少的水能?制成只毒杀害虫而不伤苗的。

    他的顾虑有很多,后背发凉,可手里头出了一层的汗,姜青禾握着他的手自?然能?察觉得到,她拍了拍他的背,然后问:“这里有苦楝树吗?”

    徐祯点头,正是他曾经看到过,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去年我们造房到贺旗山伐木,之后我不是跟着三德叔一伙人去的,走了另一条路,那边就有苦楝树。”

    当时正好是苦楝结果期,也许只有绿叶时,苦楝树很不打眼?,混在所有的树木中安静而无害。但当它的枝条只垂下一颗颗金黄的果实时,徐祯能?立即跟它的别名金铃子对?上号。

    “那就摘了去试试,”姜青禾说。

    失败了反正就是减产,但要成了她不敢想。

    这里的粮食为?什?么产量低,除了土壤贫瘠,墒情不好、天干不落雨以外,其实年年遇到最大的问题是虫害。

    一旦遇上虫害没有办法扑灭,今年的心血全都泡了汤。

    要是稻田颗粒无收,那无异于生生扒下了湾里人的一张皮。

    他们就等着稻子抽穗结果,就盼着今年能?再跟粮商换黄米换高粱,能?填饱家里每一张嘴,能?过个衣食无忧的年。

    可天杀的,该死的虫子,全都叫它们毁了。

    如果是麦田,那对?于整个春山湾是覆灭性的打击,麦子的收成关?乎他们的生死。

    姜青禾听见大家越来越难以克制的哭声,甚至争吵怒骂,她闭了闭眼?说:“找大伙商量下,今晚就去。”

    徐祯用力点头,换做一年前,他可能?也急,也只是急,那时他对?这片土地并没有多少感情,对?湾里的人也保持警惕和防备。

    可现在不同,他和苗苗还有蔓蔓在这里有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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