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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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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改!京城里人都这么唤。若改了,倒显得我是土鳖了。”他躺着瞧宋诀陵,一双眼眨着,泻出来的全是委屈,“再说,唤您落珩,您不自在。唤您宋将军罢,又有些生分。更何况我唤你爷,这不显得你比我还尊贵些,您还占了我便宜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二爷可坏。”

    “伶牙俐齿。”宋诀陵抱臂睨着他,忽笑了,“不然你以后就唤我大爷罢?”

    季徯秩那眼就像一泓清泉,淌着的尽是勾人的笑意,“……听来奇怪呢。”

    “懒得同你争,麻利点起来。”

    宋诀陵伸手去拉他。

    “成……”季徯秩躲开他的手,三下五除二下了床,“二爷手劲大,我怕受不住。”

    “你当年拉付溪的时候,人手腕可红了,差点没青紫一片。方才你攥我衣,我扯都废了好大力。说我手劲大,你好意思!”

    “二爷好记性!不过付溪那衣冠土枭不吃点苦头,日后轻薄了哪家贵人,头可就落地了。当年我也是为他着想。”

    “你把自己捧成重情重义的大善人,倒显得我只是个薄情寡义的酒肉纨绔。”宋诀陵道。

    “您这么多年演的这个角,不就是如此么?”季徯秩道,“怎么您演得叫座,倒来怪我的角比您的好?”

    “当年你把那魏家人尊为天,似狗般,我可瞧不起你。”

    “您有您的活路,我也有我的。不然您给我想一个活法?我猜猜,是像您那般当混子,困在笼里还张牙舞爪想杀主子么?”季徯秩笑着,“当年瞧不起,今朝我又做了什么,让您肯高看我一眼了?”

    “你二……我今朝已是走投无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来日你若负我,我便把你杀了。”宋诀陵谑笑着,“你打不过我。”

    “这还威胁上了?”季徯秩道,“二爷,求人办事不该是这般。”

    “哈……开个玩笑罢了。”宋诀陵收起眼中凛冽,笑道。

    他领着季徯秩左拐右绕,这才到了府内一处汤泉。那泉往在灯笼的映照下,向满天星汉运着袅袅白烟。

    “这是个好地方,好好泡,我一会儿来寻你。”

    “怎么,二爷你不泡?”季徯秩道,“怕脱衣裳,叫我瞧见么?”

    “我怕?我是忧你瞧见我心里自卑呢!一身女儿皮囊,筋骨何来男相?”

    “您是忧我像个女子?”季徯秩又道,“没事儿,至少男子该有的东西我一样不落,没什么可以让二爷您瞧的东西。就是这张脸罢……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也该瞧厌了。”

    “你就这么想跟我同池共浴?”宋诀陵懒得推辞,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无缘无故,你图什么?”

    “二爷您还有什么宝贝,是我图,便可得的么?”季徯秩打量了他一眼,“身子就算了罢!我不是您那路人。”

    “哪路人?”宋诀陵嘴角勾了勾,“你不说,我不知道。”

    “说出来怕您不好意思,还是非礼勿言罢!”季徯秩道,“我们来聊聊您的宝贝。”

    “我浑身是宝。”宋诀陵背着身褪去了衣裳,“你指哪个?”

    宋诀陵背朝他站着,那脊背生得如青山般结实,长发泼如飞瀑,光是站在那就好似将一副水墨山河图化成了人,浑身的气势好似无穷尽般。

    “我不要二爷身上的宝,怕要不起。我要瞧您拿来打链子的那宝贝。”季徯秩瞧着他的背影。

    “你贴心。”宋诀陵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入了池子,“不过那宝可给不了你,给你瞧瞧也已仁义尽至了。我算算,明早再给你瞧罢,天色不早了。”

    宋诀陵转过身来时,季徯秩已下了水,氤氲水汽晕开了他的面容,宛若淋了场絮雨,那脸上堆的尽是淋漓春色,被水抚过的一身酥肤无不在叫嚣着要宋诀陵认清非礼勿视这一道理。

    宋诀陵方准备将眼神挪开,又觉得好笑。

    不都是男子么?看几眼怎么了,又没毁季徯秩清白,更何况他本就不是断袖。

    但他就是不愿再看,即使如此好似坐实了他心虚般。

    于是他阖上了眼,像是在纾解酒困。

    可耳朵堵不上呐!

    只听那人仍接着前边话头,侈侈不休道:

    “二爷身上的宝,留给良人罢。”

    “你非良人?”宋诀陵舒开星眸,不浓不淡地瞧着他。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季徯秩笑道,“我可是缱都人人喊打的祸水,和二爷有得一拼。”

    “你还得意上了?”宋诀陵道,“你是好儿郎,却被人如此说道,你不委屈?”

    “生了张好皮囊本就是我得意,委屈什么?百姓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儿郎,道我红颜祸水,不过是怕我搅了他们的安生罢。”季徯秩抿唇笑着,“人嘛,好话坏话都该听听。听多了,也觉得有趣,干脆将那些浑话一并收了,权当赞言。”

    “我活不成你那样。”宋诀陵道,“你是‘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度量可小,既容不下魏束风,也装不下魏盛熠。”

    “我劝不动你。”季徯秩道,“心里可难受。”

    “可我要劝你。”宋诀陵走近了他,“你不会想当一只应声虫,我也不想当一匹中山狼。”

    “您怎知我不愿?”季徯秩待在原地没动,即便宋诀陵那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几年我为了皇上可谓是肝脑涂地。”

    季徯秩好似与他活在两个世界里。

    他在韬晦待时,而季徯秩却好似蚕般不知疲倦地仰头吐丝,将自己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茧衣之中,甘愿等候那皇帝将他抛入热汤中烫死缫丝。

    如今他将那茧戳开一个口,还要担心里面那人会否回捅他一刀。

    是魏千平本事儿太大了么?

    不是。

    问季徯秩为何如此,他会笑答:

    “人臣在忠,不问因果。”

    季徯秩什么都知道,却仍固守那不知何人给他定下的歪理。

    这是病入膏肓。

    “愚忠罢了。”宋诀陵将皂角递给他,“你那不叫活着,叫行尸走肉。”

    “您说如何就如何罢。”

    “太后的事儿你全跟皇上说了罢?”

    “那是自然。”季徯秩笑道,“二爷料事如神。”

    “我的呢?”

    “这倒没有。”

    “为何不说?我已将那令烧了不是?”宋诀陵盯着他。

    季徯秩没吱声,那儿静得只能听到流水声与风吹树动的声响。

    他陪着季徯秩沉默。

    从去年八月十五至今,季徯秩一直在跟他耍太极。无论他说什么,季徯秩总跟他搭腔,逆来顺受,却从未表明其心迹。

    如今眼前已明明白白摆着四条路,季徯秩究竟想要如何走?

    走正统之路,那是洛家;走情义之途,那是许家与歧王;走哪都走不到他这儿来。

    他知道他只要把江临言的身世摆上来,那也勉强算是一条正统的道子,可他还信不过季徯秩,不能冒这个险。

    然而,他虽还没拿出能镇住季徯秩的东西,但季徯秩仍旧笑着同他周旋。

    他逼季徯秩退,季徯秩便一退再退。

    他讽他,嘲他,骂他,季徯秩却如没有脾气般一一受了,还报以淡笑。

    他将自己捧到季徯秩只可仰观之地,季徯秩便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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