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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君为客》90-100(第2/20页)
脸面,您要把逢宜公主下嫁贱国,可够那些开化了的良民扯着嗓子嚎上个几天几夜了。”
“贱吗?蘅秦为什么贱?”魏盛熠笑道,“如果因为蘅秦人杀人所以低贱,那魏風人就没杀过人吗?沙场上举起屠刀的难道就只有蘅秦人么……若说是因为蘅秦人杀魏風人所以贱,那么魏風君主杀的人最多,为何就不贱了呢?”
徐意清插不进话,只能由着魏盛熠说。
“朕从前一直都想不通,朕一半掺着魏風人的血一半掺着蘅秦人的,到底是贱,是贵,还是半贱半贵?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两头不讨好的至贱。”
“您若是不觉得自己下贱,又有多少人敢站在您跟前骂您卑贱?”
“不少罢?只是可惜都死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个是被朕处死的,一个个的皆是因不屑认朕为主,自个儿杀了自个儿的。自刎的,吊死的,溺死的……太多了!只因他们觉着服侍朕与效忠秦人无异。可笑不可笑,朕什么都没做,光是往那一站就能迎来千万骂声。可是他们想过没有,骂得多了,人就麻木了。那之后他们骂得再凶再恨,没了看客,还有谁在意呢?”
可他其实还是会痛的,当季徯秩、喻戟、许未焺仨人也站在世人一侧一并骂他羞辱他时,他浑身的骨肉都疼得他发昏。可是他也清楚,他终有一天他会习惯的,也会麻木的。
临了,他留了一句:
“姐姐,那徐耽之要来了,你躲得了他一时,躲不了一世,总有一日你会直直碰见他……那时就麻烦您替朕试试他了。若他有主了那就不必知会朕了。若他无主,有劳你劝他入朕帐。”
“这会儿倒是记起从前是怎么唤的了?先前一口一个爱妃的……”
“朕这是拿你当自己人了。”
“臣妾若是不把您当自己人怎么办?”
“若是如此,恐怕问不出这般话罢。”魏盛熠将被烛火摇得愈发透明的瞳子盖住了,幽幽笑道,“你也明白野兽不该与人为伍的。”
“要臣妾替您熄烛么?”徐意清问。
“这话你可问了不止一次了,是不长记性呢还是在提醒朕呢?”
“臣妾不敢。”
“床头要点十五根烛才够亮啊。”魏盛熠忽然道。
“哦,原来您来臣妾这儿是因这连枝灯?”
魏盛熠笑但不语——
魏盛熠同她说了不止一次他夜间就寝不熄烛。
为何?
因为他幼时某夜偶然从睡梦中醒来,不知怎的盯着床帐外漆黑的一片虚无生了兴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一团团黑森森的东西。本该如常摸个空的,他却真真切切地触着一张冰冷的脸。
他抖着手去摸来床旁的烛灯,灯亮起的那一瞬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惨白可怖却熟悉的脸。许是因为积恨良多,那人就连已经失去了光的浊眼都没阖上,就那么呆滞地透过床围子镂花空隙盯着他,一动不动地,饱含痛苦地,悲哀地,怜悯地。
他的乳母在他榻前吞了□□自尽了,由于生前一直跪在床前,服毒死后头向前搭在了床围子上这才没倒下。
他瞧着那张已经僵硬的脸儿,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自下而上升腾起的窒息感如手一般攥紧了他的脖子,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他控制不住的可怕叫声,像尖叫又像是哭嚎。他抖着手去捂自己的眼睛,却每每从缝隙里瞧见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
他的哭喊声引来了冷宫外边守夜的宫人,外边人一窝蜂地闯进来时瞧见他缩在床角抖得不成样子,以及床前跪着一具模样怪异的尸首。
那景象好似把魏盛熠的魂夺去了,他的精神养了大半年还没完全养回来,怎么这样呢?是因为恐惧吗,是,但也不止,因为不久之后就连他母妃的贴身侍女也自缢而亡。
那叫他痴愣良久的还有无止境的困惑和茫然,为什么都要丢下他呢?
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母妃是蘅秦人吗?可她都死了,还不够赎罪吗?
后来他遇着了许季喻仨人还有那尊贵的太子。他们总爱夸他眼睛漂亮,似玉石似琥珀,可他听闻只会在心底不停地笑,如果他们知道这双眼里装进过多少可怖东西还会觉得漂亮吗?
后来他长大了,可无论如何在梦里再遇那吞了□□的老妇时,他还是只能无力地缩在床角发抖,看着那双无光的瞳子一点点转向他,从微张的双唇里漏出来一点狞笑与轻言细语:
“来——殿下,就随老奴去了罢!”
惊醒的时候,又是满额汗——
魏盛熠睡熟后,徐意清起身到木屉里取出一把剪子,缓缓走到了床榻边。
她动作轻柔地撩开了帐子,而后静静凝视着魏盛熠那因梦魇纠缠而蹙起的眉。
后来,她没把剪子没入那受人唾弃的君主的胸膛,只轻轻地用空出来的一边手捏住了自己的巾帕替他抹去了额间的汗,又隔着绸布轻轻抹平了他皱起的眉,见那人呼吸逐渐平稳才直起身来把床帐给合拢了。
她用剪子剪蜡花,十五连盏铜灯托着十五根烛,她仔细剪去过长的烛芯,叫那火苗得以燃得更烈了些,摇晃着散出更为耀目的光。
她瞧着那烛光蝶似的飘,竟犯起痴来。
不知这连枝灯的烛光有没有照进他的梦里。
若是,那可真是好。
第092章 吴朔萧
魏風·平州
平州的雪来得迟, 这会儿还能瞧见没枯尽的花。秋收结束了,官府的担子轻了不少。
长史吴虑下衙后回了府,却没回自个儿的屋, 靴也不脱, 就往他兄长吴纪的榻上栽。
那床被褥平平整整地叠着——明显不是他兄长的作风。
“要我回去么?”他把头埋在那儿喃喃自语好一会儿,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进了浴房——
这吴虑原本不姓吴, 姓秦。
魏風有姓秦的人家吗?当然没有。
吴虑是被宋诀陵他爹宋易从战火纷飞的破街上捡回来的孩子。战乱年代,北疆不缺四海为家的灾民, 他小子撞了大运在马蹄炮火间被宋易捡着了。
当年蘅秦的兵突然攻占魏風边城, 可他们张牙舞爪还未及一月那城又被魏军攻下了。魏風众兵将破开城门, 发现那城俨然已成了座空城——人马撤得干干净净, 连把坏矛都没留, 只剩了些他们不甚在意的伤患,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宋易掠过那个个万念俱灰的人儿, 目光停在了街边一蜷着四肢的孩子身上,起先他只是唤人去瞧瞧那孩子的伤势, 后来不知怎么打定主意要带那孩子回魏風。
“那么多地儿供你当活菩萨, 你就非要在沙场当大善人?万一那孩子又是蘅秦人使的什么计谋……”同行的北颐王李连喋喋不休要他理智行事。
“他们把人扔那儿, 意图还不够明显吗?能有什么计谋?”宋易据理力争, “我看你是摆明了要见死不救!”
“你!”李连正想骂他几句, 瞧见那孩子被血糊了一脸, 四肢无力地向下垂着又有些于心不忍, 但又碍着面子不好临阵倒戈,斟酌一番道,“本王劝不动你!来日若是出了什么事了, 甭来西边求人!”
宋易将那奄奄一息的孩子小心放在了自己的马上,带着他跑回了鼎州的宋府。他妻室谢氏生自良善, 见了那孩子只是心疼。府里多了个人可不是件小事,宋易瞧着一府人忙上忙下这才有了身上背了个重担的实感,可到底没人埋怨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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