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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突,您可还记得薛老侯爷当年是因何而死么?”

    那老妪没叹气,只是那对浊眼眨得比适才更慢了些,她把漏下来的几根银丝别至耳后,这才缓缓开口:

    “薛老侯爷本值身强体壮之年,却不知受何人蛊惑,以至于痴迷炼丹求仙,最后打翻屋中十余丹炉导致侯府走水,烧死府中老少近百人。薛小侯爷当时恰巧赴私塾求学,这才免于一死。那孩子自私塾归家,一下子便没了爹娘,甚至连着血脉近亲亦不留一位。那是何等的叫人肝肠寸断啊……后来那薛家办白事,还是顾泮公子和徐老爷张罗主持的。”

    那老妪吐字很慢,带着老人常有的腔调,把悲怆的故事都化作了几点平淡从前。

    “那位驰骋沙场的大人物怎会迷上修仙炼药?晚辈自小听闻薛老侯爷的事迹长大,只觉着他绝非贪生怕死之徒。”

    “这个么……老朽也实在不知。说来人皆善变,随着年岁增变,先是通透后是糊涂,等到近乎将死,才又会渐渐地清醒。纵然薛老侯爷从前不喜求仙,可若是恰巧糊涂又过早挨着黄泉,只怕也难说从容。那会儿魏秦战不休,老侯爷许是真怕了。”

    “怕了?不怕了大半辈子,快死的时候倒是怕了。”宋诀陵皮笑肉不笑,也不把脸凑到那嬷嬷面前,彻骨的寒却漫至四面八方。

    老妪把头略垂,道:“对于此事老朽知道的也就这般了,至于真假几何,当年知情者皆如此道来,应是大差不差……只不过顾泮公子当年亦是不大相信……”

    宋诀陵起身道谢,然他方踏过门槛那老妪捏着针又开口:“今儿老朽自作主张揣度小将军意思,觉着您是对薛老侯爷被火吞去一事生了疑,可如若真是如此,当年就连翎州冠绝一时的顾大将军都没能活下来,小将军您又能有几分把握?”

    宋诀陵闻言仅稍稍欠身,笑道:

    “顾嬷嬷,晚辈并未对此事存有疑虑,晚辈今儿不过是来您这儿听故事来了!”——

    宋诀陵作别了徐府众人,嫌弃地一把拉起府外那叼着根草蹲着候他的儿郎。

    宋诀陵问他:“何人于此吹羌笛,竟叫这长街无处不闻?”

    那栾壹起身把嘴里狗尾巴草一吐,道:“回公子!那蘅秦接亲的仪仗队刚打这儿过去。蘅秦有自个儿规矩,接亲不吹唢呐,吹羌笛……唉!逢宜公主出塞,魏風蘅秦重修旧谊,不当君臣,当兄弟!狗屁!”

    仪仗队走得远了,宋诀陵听不清那些个送亲的秦民嘴里唱的是什么个词,便顺口一问,那栾壹方才蹲那儿听了好一会儿,还真背下来了。他清清嗓,慢悠悠地哼起来:

    “南河浇养的娇嫩美人儿莫哭哟——朔北的王会予你温床美酒,会予你金玉玛瑙……红衣的新嫁娘哟,莫念归去,莫盼归期,大漠郎君经年心慕,你不知哟——”

    羌笛吹,叫这红喜事平生悲切。

    栾壹咂咂嘴:“公子您都不知道方才那马车驶过,帷幔被风刮起时能窥见公主的一身红嫁衣,那是何等的叫人心惊!”

    “可是因着太过漂亮?”

    “欸,不是,瞧着公主的白面苦脸儿,像是她披着一身的血。”

    血么?怎么思索起来却不是那腥臭的东西,而尽是艳红的绛公服呢?宋诀陵将眸光寸寸上移,终于瞧清了那张他朝思暮想的颜容——那是他的侯爷,他的眉眼,他的朱砂。

    宋诀陵的心中倏然生出一根尖刺来,扎进肉里,没进去,这辈子或许都拔不出来了。

    自己也真是走火入魔。

    远方又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这回宋诀陵终于把那些陈旧唱词给听清。

    “大漠郎君经年心慕,你不知哟——”

    第124章 蓬间雀

    “逢宜的轿子, 这会儿该到启州了罢?”一人通身麻衣,敲着发麻的双腿问身边的长身郎。

    那立在河边的颀长官儿生得白净,却偏偏不修边幅, 下颌冒了青茬也没理会, 底下人初见他时还以为是从缱都调来了个修坝的糙汉。

    他喘着粗气,只讨了块干净的巾抹了汗, 道:“到什么启州?不出意外,人都该到鼎州了!”

    “是、是么?”那贤王魏尚泽给他递茶, “这几月实在是辛苦大人您了。”

    付溪嗓子眼里正干得像要喷火, 他方接过碗便咕嘟咕嘟地往喉里灌起茶。喉结滚着说不上来话, 他挥了挥皲裂的手, 意思是不辛苦不辛苦。

    待吃了个爽, 付溪才抬臂把嘴角茶渍抹了,呼了口气道:“殿下才辛苦, 这天寒地冻的,往水里一扎, 您一身细皮嫩肉的哪能禁得住, 只怕要冻坏不少。”

    魏尚泽好些时日没睡好, 眼下乌青一片, 这会被付溪随口那么一关心, 登即羞红了脸, 好歹算有了点好看的气色。他不甚自然地将湿淋淋的麻裤朝下扯了扯——他是忧心腿上的丑陋伤疤被瞧见, 遭人家笑话。

    付溪本就活得恣意,这会儿离了京更是不知把礼数抛到了哪,他见贤王遮遮掩掩不知在干啥, 心直口快道:

    “怎么老摸腿?您腿怎么了?瘸啦?”

    魏尚泽赶忙摆手。

    “那是生了冻疮了?”

    冻疮?

    魏尚泽苦笑起来。

    岂止啊!前些日子被碎石划拉出的口子时不时还在冒血呢!

    他太宽仁,因不忍瞧百姓受苦, 竟将太医全派了出去,吩咐他们临街搭棚问诊。

    谁料如今轮到了他自个儿吃苦!

    可是如今好些百姓排了一整日都没看上病的,他又怎好意思往队伍里一插,趾高气扬地叫别人瞧他那双烂腿脚?

    “嗳!没、没事。”魏尚泽怕付溪知道了会催他去看病,索性搪塞道。

    他见那付溪叉着腰歇气没大搭理他,总算放下心来,哪知他方直起身来,那付溪二话不说便朝他冲来,双臂一箍便环住了他的腰身。

    魏尚泽连连后退却实在挣脱不开,便叫那人给猛地扑倒在了河滩上。

    他被摔得头脑发昏,却见那随心官儿已自作主张地卷起了他的裤腿。他从前见着的都是温声细语的官儿,这般无礼的还是头一回,哪里懂得该如何应付?只能呆愣地瞧着付溪。

    “嗬——您腿上伤口裂得吓人啊?这会儿不治,是打算再养久些,叫它们陪着您进棺材吗?”付溪咧着嘴笑,“殿下,您搁卑职跟前逞强有个屁的用?来日没了您这龙头,地头蛇乱窜,这巽州百姓还要活不活?”

    魏尚泽把唇抿了又松,这才讪讪道:“本王知错,一会儿便去给太医瞧。”

    付溪歇了半晌又要下河,魏尚泽把他拦下来,劝道:“何不再歇歇?”

    付溪被他气笑了:

    “也不想想如今卑职这般要死要活的,是拜谁所赐?您让卑职歇歇,可涝季就快来了,这坝虽不算这条河的头一道,确是最关系巽州百姓生计的一道。修不好,百姓就等着一边吃西北风,一边求龙王救命罢!”

    巽州刚经了一场凛冬,那雹灾砸死不少人。如今仲春,涝季将至,可是那雹子不停。天气热起来,雹子反而更大了些,砸下来可不就是要人命。

    这条河源自壑州雪山,眼下壑州还不够热,那山上雪还没融,这河的水位虽较寒冬时节升上来些许,到底还不值一提。等山雪真融了,这水涨得能把下游连带他们这儿都给淹了。

    更何况这坝已经久失修,这儿的官儿嘴巴大,昨年皇上吩咐下来叫他们拿着银子修坝,他们倒好,明知巽州沙土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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