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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屈,内心的压力极大,梁文正最近睡眠质量奇差,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三天加起来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梁文正先为陈宝盛的事情操心,后来又为自己的事情操心,悲愤交加,他实在想不明白,朝中现在为何会黑暗到如此地步。

    吴贵只是来送话的,活到这把年纪,见的事情多了,他心里难以泛起太大的波澜,他说:“朝堂里浮浮沉沉很是常见,事情已成定局,梁大人快起来吧。”

    作为荣庆帝的近侍,吴贵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稳沉,他对梁文正既不亲近,也不疏远,但这次多少带些见最后一次面的基调。

    吴贵的政治敏锐度极高,他知道,梁文正再也不可能被复用了。

    梁文正晃悠悠站起来,对他而言,这样的朝廷,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为官了。

    天子是非不分,朝廷昏天暗地,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朝代的至暗时刻,也听到了这个朝代的悲歌。

    吴贵走后,梁君宗上前扶他坐到软榻上,梁文正忽然想到他刚到盛平的时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想到自己刚为官的时候,以笔为戈,以纸为戎,英姿勃发,立志大展宏图,实现自己的抱负。

    可如今,他连一个全心全意为民做主的父母官都保不住,陈宝盛的死让他彻底对朝堂失去了信心。而他起起落落,一心为大徐,终究还要背负罪名被一脚踢开。

    他忽然吐了一口鲜血。

    梁文正气急身亡。

    耳旁的各种哭声淹没了邹清许,他不知不觉落下两行沉默的清泪。往日种种在眼前浮现,和此情此景交叠在一起。

    邹清许泣不成声。

    没有人想到梁文正会因此气急身亡,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梁文正死后,朝中一时间大兴冤狱,陆党为了防止清流再次凝聚成一团被荣庆帝重用,东山再起,趁此机会大肆打压清流,两也看准这个时机,互相整肃内部,清理对方的党羽,梁文正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此混乱之际,被牵连到的人数不胜数。

    不少人为梁文正鸣不平,上书请求为其申冤,彻查挑唆冤枉梁文正的官员,并给其风光大葬。

    陆党立马对梁文正的亲友展开报复,以至于过了一段时间,没人再敢提及此事。

    梁君宗为梁文正简单办了一场丧事,他知道父亲喜欢低调,请的人大多也是梁文正身前的好友和学生,邹清许同他一起操办,梁君宗这几日对他一直很冷漠,等所有的事都忙完之后,梁府一下子空了大半,只留他们两个人,待在梁文正曾经的书房里。

    两个人穿着丧服,坐在梁文正曾经的书台前,邹清许安慰梁君宗:“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事情已成定局,节哀顺变。”

    梁君宗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他好不容易开口:“你知道吗?父亲去世前一天,还说他觉得你非常可惜。”

    邹清许眼前一片迷蒙,问:“可惜吗?”

    梁君宗:“当我们为父亲奔走求情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盛平人尽皆知,你在沈府同谢止松和沈时钊喝酒,你趋炎附势,揣摩迎合谢党的心意,一味讨好,百官都知你和沈时钊关系非同一般,你是清流吗?你早已成了谢党的一员了吧。”

    梁君宗火气极大,但他的面容和声音却都平静,越是死水般的平静,越让邹清许觉得蚀骨的凄凉。

    邹清许解释:“我假意配合谢党,是为了老师没有完成的事业,我和沈时钊的交情不会长久,不过镜花水月一场虚幻,现在局势千变万化,我们要学会明哲保身,伺机而动。”

    “明哲保身吗?”梁君宗难得笑了笑,沉默不语。

    后来,梁君宗再也没有主动找过邹清许。

    梁君宗和邹清许断了联系。

    梁文正去世后,民间一片悲痛,他在位的这些年,声名鹊起,为大徐培养了数不清的栋梁之材,发掘了不少有才学的人,他的仕途之路蜿蜒坎坷,但他的学生桃李满天下,遍布各地。民间都知这位老先生的风骨,纷纷为他哀悼,他各地的学生们也纷纷为他撰写祭文和墓志。

    荣庆帝听闻此事后冷静下来,梁文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他撤销了梁文正的罪名,也挽回了自己的声名,为了表达对一代名儒的哀思,荣庆帝宣布休朝一日。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荣庆帝总归做了一些什么,告慰梁文正在天之灵。

    贺朝再次见到邹清许,离梁文正去世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贺朝来到邹清许家,邹清许正在屋里练字,他书架上的书摆放的整整齐齐,室内井然有序,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扫除,连他整个人都像焕然一新。

    邹清许依旧穿着那身青衫,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打扮,但贺朝总觉得他哪里变了,但他说不出来。

    邹清许见贺朝到访,收拾好纸笔,同他一起在院中乘凉。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邹清许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一颗核桃树,他和贺朝坐在核桃树下乘凉喝茶。

    贺朝不敢看外面的太阳,他眯着眼睛说:“听说你和梁君宗掰了。”

    “是吗。”邹清许淡淡地回,他的眼眸缓慢转动,目光虚虚飘在半空。

    贺朝小心翼翼地问:“他之前不是找你找得可勤快了吗?”

    贺朝对梁君宗和邹清许那档子风花雪月的事儿多少知道一点,他本以为梁君宗能爱慕邹清许到地老天荒。

    邹清许顿了一下后说:“自从老师去世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我去梁府时,他刻意回避和不见我,他大概真心对我恨之入骨,想和我一刀两断。”

    贺朝叹了一口气:“一来他太过哀伤,二来他觉得你背叛了梁大人和清流的信仰。不怨他,百官中都在传你和沈时钊走得近,你俩的谣言多如牛毛,有人还说陆党彻底把清流推向了谢党。”

    邹清许拉了拉嘴角,但眼里没有一点笑意,他转头看着贺朝:“你觉得是真的吗?”

    贺朝:“我当然相信你,但你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或许这叫能屈能伸?但曾经的邹清许应该是慷慨就义那种类型。”

    对,你说的没错,曾经的他确实就义了。

    邹清许在心里认同贺朝。

    现在的他要避免重蹈覆辙,但时局总逼迫他去做违心的事。

    朝堂上的事,从来都不在阳光下。

    他想斩恶龙,手里就要有比恶龙更恶的兵器。

    “谢止松太狡猾了,这些消息大概率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为了分化我和清流,这样一来,清流们都将厌弃我,而我只能向他们靠拢。”邹清许喝了一口浓茶,浑然不觉,他现在已经能适应茶叶清苦的味道。

    “但现在的我还有泰王侍读这一敏感身份,谢止松不敢公开招惹我,他不想让自己卷进皇子相争的漩涡,尤其现在泰王初露锋芒和野心,这些事扣在沈时钊身上正好。”

    贺朝听着,忽然问:“我冒昧问一下,你和沈时钊究竟是什么关系?”

    邹清许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说:“逢场作戏。”

    贺朝:“那你和梁君宗呢,又是什么关系?”

    邹清许想了许久,说:“我管他一辈子。”

    贺朝忽然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邹清许一直致力于撇清和梁君宗的关系。如今的这句话,多少有点出乎他意料。

    但当贺朝再次偏头看邹清许的时候,邹清许泪流满面。

    贺朝明白了,邹清许说这句话,不是为了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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