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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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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劳的平民哪里比得过富贵人家?

    但到底还是有的。

    岑筠也不知有多少人,每回去翻阅卷宗的人数都是固定的,要是不够了,自会有新人补上。他们这些人, 无一不对圣上感恩戴德。

    他自嘲着说起这点时,语气中有种深深的惶恐。

    皇恩重如海,上位者一点点恩德都足够叫他们恨不得有九条命相报。

    那些世家子弟自己就打个没完,即便想拉拢寒门子弟替他们做马前卒, 收买人心的法子在圣人恩德面前不值一提。他们要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自有天子近卫警告。

    岑筠能看出皇帝想分化世家与寒门,不让那群贵族收买人心。可叫他心情复杂的是, 即便看透了这点,他依旧会往下跳。

    那可是皇帝啊……

    一旁的姜遗光不知道岑筠又在想些什么,发起了呆, 还时不时叹气。他自顾自翻书看, 一本又一本,看得飞快。

    “善多, 你怎么什么都看?”岑筠呆了一会儿,就发现姜遗光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了好几本书。

    他拣起来一看,律法、天文、治水……全是毫不相干的书籍,甚至连佛经都有一本,再一看姜遗光的架势,大有把书架搬空的意思。他不由得笑道:“贪多嚼不烂啊。”

    姜遗光继续翻书:“我随便看看。”

    柳平城的书馆都被他翻遍了,没什么新奇。在这里他又发现了不少新书。

    见姜遗光已经开始看闽省下各郡县的地方志了,岑筠便也拣了本看,看了没一会儿便觉得头昏脑涨,装作不经意地小心放在一边。

    “这样倒叫我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姜遗光抬头看他一眼。

    岑筠继续道:“那时家中并不富裕,虽说能上族学,可族里的书也是不多的,又不许外借。我只能多带纸过去,待下学后抓紧时间抄,囫囵抄完了再回家精读。”

    就是靠着一路抄书过来,他总算考上了秀才。可惜天资有限,整个大梁比他聪慧比他勤奋的读书人数都数不过来,落榜几次后,不得不另谋生计。

    若不是有了奇遇,他此刻还在辛辛苦苦给小学子开蒙呢,哪能衣食无忧?岑家又哪能因着他一道富贵?

    他本意是想叫姜遗光知道些好歹,可对方只是笑了笑,看不出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继续低下头看书。

    岑筠失笑,还想劝,可又一想,善多未必会听自己的,说多了招人烦,只好按下心思。

    少年人嘛,总是年轻气盛的,等他们自己吃了苦头,就知道天高地厚,没有人会无故对他们好了。

    不一会儿,有仆妇敲门问要不要用午食,岑筠看一眼刻漏,见到了午时,便邀姜遗光一道去膳厅。

    他们去得晚了,膳厅里已坐了三个人,菜上了大半,没有人动筷,都等着人来。

    其中一个皮肤微黑,名曾绶的汉子笑道:“岑兄,善多,怎么才来?可叫我们好等。等会儿你可得自罚三杯。”

    曾绶这话一出口,另两人拍手叫好。穿深青色短褂的男人当即就进里屋抱了一坛子酒出来,岑筠连连笑着拱手讨饶:“在下实在不胜酒力,还请各位仁兄饶了我吧。”

    那三人姜遗光昨日都见过一面,算下年纪来依旧是他最小,其他人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拿出点做兄长的派头。

    搬酒出来的男人已经开始倒酒了,一边笑道:“曾兄想灌醉你可不是一两天了,今天总算给他逮到机会,怎么可能放你走?”说着,连姜遗光面前都摆了一大杯。

    姜遗光很理直气壮地说:“我还小,不能喝酒。”

    岑筠连声道:“你都十六了,喝一点没事。”

    另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用筷子拣炒豌豆吃的男人去后面碗橱挑了个小杯子出来,放在姜遗光面前:“才十六呢,喝一点意思意思就好。”

    他姓任,名任槐。

    其他几人又哄笑起来,灰褂子男人指着他笑:“任兄,就知道你有个弟弟,见着善多就心软了。”

    任槐笑了笑,没说什么。

    闹过后,几人一起举杯。

    “其余话不必多说,只愿诸位——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岑筠郑重道。

    “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其余人一同说。

    相比起之前几人插科打诨,现在这副郑重的模样才像是他们的真面目。

    死劫有多么恐怖,在场众人都已经历过,能活着出来就是最大幸运。不论从前有何野心,所求多大富贵,得知这平安盛世下恐怖的阴影面后,他们也只能祈求自己平安。

    能够每次都,平安归来,这已是最大的奢侈了。

    饭桌永远是最能拉近人距离的场合,姜遗光发觉了甄二娘让他住在这儿的意思。

    除他以外,庄子上其他四位客人全都极为推崇当今天子。一旦提起些,便会立刻用各种词藻去赞颂这位帝皇。

    他们的眼神中是真真切切的狂热,并非作假。

    姜遗光一同举杯,说了那句话,仰头将微凉的酒液一饮而尽。

    既然甄二娘都表现出了这个意思,他为什么不照着做呢?

    而且,他对那几人的态度也有些猜测。

    在死亡的压迫面前,如果不为自己找些慰藉,恐怕早就疯了吧?

    求神拜佛都是无用,也唯有将满心希望都寄托于龙椅上的帝皇身上,祈祷那位真龙天子能够给予一二庇佑,才能让他们带着报恩的信念活下来。

    姜遗光明显和他们亲近了几分,让其余人很是高兴,边喝酒边说话。

    不知不觉间,除姜遗光外,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大半。

    曾绶和任槐的经历都没什么好说,无非书生落榜失意,意外卷入古怪事件后被近卫们救下。再然后……他们都成了入镜人。

    穿灰褂子搬酒的男人名腾山,师长赐字字岳辉,比起其他几位,他的经历更坎坷些。

    腾岳辉出身农家,因小时聪慧,父母咬牙送他去读私塾,指望他将来在县城里当个账房先生。他也争气,学会念书算数后四处给人算账抄书挣钱,攒了家底。

    谁知,就在他请媒婆相看好了一个姑娘家,正准备提亲前,父母忽然得了一场怪病。

    贫穷人家哪里生得起病?为了给父母治病,他把聘礼全都卖了,家底耗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了不少债。最后,病没治好,父母双双离世,腾岳辉到底也没有娶上妻子,蹉跎到现在。

    至于怎么被暗卫找上的,他也没说。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父母的怪病,喝多酒后,他掉着泪说:“那时我爹娘都让我别治了,可我不甘心。”

    “那时候,我爹娘身体本来好好的,忽然有一天开始说自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东西在挠一样,折腾得他们根本睡不着。”

    腾岳辉伸手在桌子上挠了挠,指甲刮过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你们听,就像这样。”

    姜遗光只喝了一小杯酒,还算清醒。其他几人借酒浇愁,喝得都不少,听了这声音,立刻酒醒了大半。

    “怎么会……”曾绶喃喃,“竟有这种怪病?”

    腾岳辉苦笑:“我也很难相信,一开始我爹娘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响,日夜折磨,再后来……”他摇了摇头。

    姜遗光端着酒杯,郑重道:“节哀。”

    腾岳辉强打起精神,站起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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