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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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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上来的安静中,裴纪堂把脸转向墙的一侧,不再说话。

    窗外日影移动,一道飞跑的影子从窗外掠过去。赤练还未来得及决定是宽慰他两句还是读读气氛就此告退,突就然听到有人拍门,听声音是客舍那边的杂工。

    “裴明府,赤练先生!”

    “坏事了!小女郎她突然发起烧来了!”

    人总容易对自己过于自信。所谓“摔死善骑的,淹死会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死气无法侵入封赤练,也无法让她患上疫病,她自然而然地对它没什么警惕心。但她忘记了,封鸦鸦是个普通人,被从鬼门关捞回来的普通人也是普通人。

    她病了。

    封赤练离开淡河县城的这几天里封鸦鸦一直在低烧,这姑娘咬紧了牙关谁也不说,苦捱到姐姐回来才突然病来山倒。

    客舍已经四面通风,门口上了焚烧艾草的炭盆,封赤练进门捏灭了扑面而来的两三缕死气,在她身边坐下。她烧还没退,大概是折腾得久了人迷糊,听到有人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封赤练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心里咯噔一下。

    麻烦了。

    她好像没办法按照一般流程处理封鸦鸦的病。如果把人比作瓶子,那么充盈在人体内维持生命运转的“气”就是白色的水,而造成疫病,削减人活力,最终致死的“气”就是黑色的水。

    以前封赤练干的活是把黑白两种水分层,抽去黑色,留下白色。但封鸦鸦这个瓶子里的水,从一开始就不纯净。

    鬼门关走一遭的经历还是从根源上改变了她的体质,她的身体里不再是纯粹的生气,死亡作为封鸦鸦生命运转的一部分被留在了她体内。现在“瓶子”里有三种水:生气,和生气混合在一起成为封鸦鸦一部分的死气,外来的死气。

    封赤练没办法分辨此种死气和彼种死气,一口气全抽出来鸦鸦肯定会报销。她对着这个血条灰了一半的小姑娘束手无策,只能让鸦鸦靠自身抵抗力静养。

    从客舍出来,裴纪堂还等在门口,封赤练掩了门,斟酌斟酌还是开口:“不成,老板,我妹病了,病的不太一般,我得……”

    裴县令不说话,他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望向被掩住的门,又回头重重院落外的府衙垂落下去。如何是好呢,封赤练听到他絮絮地低语着,那双眼睛抬起来了,为难地,询求地注视着封赤练。

    城中疫病未绝,城外山雨欲来,如何是好呢,赤练先生。

    人很难抗拒这样的注视,在初见他请求赤练不要离城时裴纪堂露出过同样的神色,她不知道这是技巧,表演,抑或是十足的真心,有几秒钟她有些不太地道地怀疑起自己的老板。

    他好像有一种天赋,一种令人动容令人难以拒绝的天赋,他不必说什么来日厚报,也不必鼓噪唇舌——就这么被那双怀着忧心的眼睛看着,不硬下心肠是说不出来那个不字的。

    她最后还是松了口风。

    “成吧,我把城里的疫病收个尾。”封赤练盘算盘算,“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老板能分点人手去照顾鸦鸦吗?”

    ——能吗?

    ——恐怕需要谨慎挑选人手。

    “哎?”

    裴纪堂轻轻蹙了蹙眉,用指关节压着眉心,仿佛想从思绪里拽出一个话头来:“在疫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大致是秋末,淡河县城里曾经出过事。”

    “曾经有人试图围困县衙,逼迫某交出县印。”

    原以为门口乌泱乌泱里三层外三层的是防病,怎么也料不到居然是防人,

    封赤练一直以为严阵以待的守城士兵是为了控制疫病,她没料到这之后有隐藏的原因。裴纪堂与她并肩回去书房,大约说了一遍朝中裴家鸩杀大长公主第五望,与四方藩王对峙的事情,然后把封赤练拉到舆图前。

    “淡河县在一个微妙的位置,正卡在峋阳王和襄溪王的封地之间,诸王起兵,不仅与朝中作对,也各自攻伐。”

    “在交界处的地方很容易被波及,所以城中的世家人心浮动。峋阳王封地多矿产,故而富足,兵甲齐备,投靠他或许算是明智的选择。襄溪王是淡河县名义上的长官,留在这里至少情形不会变得更坏……”

    “但不论留下还是投靠,”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个姓裴的县令都很碍眼。”

    所以会有人围困县衙,所以他不得不令士兵严阵以待防止内乱——所以,他请她见面的命令会被歪曲成捉拿她。

    裴纪堂手下的人并不可信,在这个节骨眼上,保不齐就有人想对“神医”的妹妹下手,离间他们两个的关系。

    “实在是惭愧,”老守城官说,“但女郎是要向北边去吗?去多远?”

    “老汉的小女儿,家在淡河县北的上庄村里,就是那个离这里大半日远的村子……她来信已经是月前的事情了。”

    “乡中不比城里,南边这疫病从处暑后就开始,北边倒还好些。但就是这样,她说到秋收,乡里能下田的人都不多了。”

    “老汉子我实在是忧心她那一家几口子,”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包里有些丁零当啷的声音。

    他又想叹气了,眼前的女郎看起来就与他女儿一般年纪,按道理托谁也不该托这样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穿过疫地去送钱物。

    封赤练接过钱,没推让,只是点头。

    “如果我看到她,一定把你的话带过去。”

    一路向北远离淡河县城,死气渐渐淡了下去,封赤练回头望向城墙,仍能看到黑蝇一样的阴翳在上面笼罩不休。它们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四周的天逐渐澄明,不像是靠近源头的样子?

    就在此时,封赤练看到了一根线。

    那就是一根线,好像有人用黑笔比着尺子在纸上打了一条杠。它极细,极不显眼,如果不是她凝神去看几乎不会注意到它。这条线一头拴风筝一样连着淡河城,另一头直直地向着北方延展过去。封赤练翻身上马,循着这条不寻常的线一路向北。

    日头从她一侧移动到头顶,又向着另一侧坠落下去,到封赤练能模糊地看到远处的村庄时,她胯下那匹马突然开始狂躁。

    它向外喷着白沫,不住地在原地打圈,左右摆头试图从辔头中脱离出来。她不得不下马,以防它躁狂起来把她掀下去,而就是在这下马的一瞬间,她感到了某种异样。

    会有人有跳进一池子乳胶的经历吗?反正赢赤练没有。可她现在感觉现在自己仿佛坠入了某种半流质中。身边的空气厚重得让她步履维艰,无数死气从地下冒出,血丝一样游动,躲避她的身形。

    她系好马,向前走了百十步,那条线从极细的一条膨胀开来,变成了合抱粗的一道,它的另一端坠落在封赤练眼前的村庄,那里有一座两人多高的塔,突兀地伫立在低矮的民居中。

    “宿主,”系统的声音响起来,“这里有个阵法。”

    封赤练停下脚步:“什么阵法?”

    “需再靠近些才清晰,只能检索到它是一个提取转化的阵法,至于提取的是何物,转化的又是何物,不甚明了。不过设阵的主人修为并不如宿主,是以宿主虽并不知有阵法,仍旧感到它的存在。”

    封赤练向着那座黑气缭绕的塔抬起头:“系统,如果有危险,提醒我。”

    她抽出峨眉刺藏在手中,谨慎地一步步踏入村中。这里没有人,没有一点生命存在的痕迹,与她一路上看到的村庄并无不同,可越靠近村中心的塔,死气就越浓郁,封赤练感到自己的血液几乎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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