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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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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齐风禾朝她笑笑,做了个手势。

    ——继续讲。

    溪将头扭过,声音流畅地接上。

    溪教医道,齐风禾正是此道出身,她知道溪教得如何。

    她教得很好。

    齐风禾站于窗外,听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她没有立即带着温王回宫,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学宫中走着。

    “如今是春日,春播已过,离秋收仍有半年。”

    “风禾,秋收仍远,不必过早担忧。”

    齐风禾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在榻上躺了许久后,突然开始流泪,夜里寂静,她哭时无声,直到泪水浸湿了枕侧,温行方才发现。

    他问她为何哭泣,齐风禾也不回答,只是流着泪看他,不言。

    昨夜她哭了许久,温行也哄了她许久,待到夜深,方才睡下,只是到了后半夜,齐风禾又醒,又哭,反复几次。温行也不知道她到底醒了多少次,每次醒来,都是被她的眼泪唤醒了。

    昨夜一直哭,第二日醒来时,齐风禾的眼睛不出意外地肿了,红红的,她不好意思见人,温行便用湿帕为她敷眼,待到红肿退去,方才带她上朝。

    “王……可曾败过?”

    又走了一段路,齐风禾盯着脚边的野草,低声问温王。

    “如何算败?”

    面对齐风禾的询问,温行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反问她。

    齐风禾对于温王征战的了解,多从流言中所知。她只知他好战,温国铁蹄踏遍列国,却不知他有无败绩。

    至于如何定义败绩,齐风禾脑子卡顿了一下。

    “就……输?不敌?撤退……逃跑?”

    她言语吞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吾不知风禾对‘输’的定于如何,至于不敌、逃跑,吾曾被敌军逼入山中,半月不得出,也曾被逼入绝境,急忙撤军。”

    温王声线冷冽平静,不曾有何波动,好似只是在陈述事实,对曾经的困境毫无情绪。

    “那……可曾割让过土地,赔过钱财?”

    温王说的这些都只能算是征战中的一部分,不能定义最后的胜负。齐风禾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想到一个简单的标准。

    以战后得失论胜败。

    “未曾。”

    虽然温行曾遇到过不少困境,但最后都会被他绝地翻盘,轮不到割地赔款的地步。

    “那王便没有败过。”

    齐风禾以这个简单的标准得出答案,但温王却没有应和,他垂着眸,目光落于她处,久久才言。

    “是吗?”

    “不是吗?”

    齐风禾反问,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眸中似乎有所不解。

    “吾有一场战争,灭了卞国,得了其领土、黔首,可因那场战役,吾军折损过半,国库空虚,牵连黔首甚多,最后战胜所得,竟无法填补亏损。卿言,此战,吾可败否。”

    齐风禾一时语塞,竟答不出来。

    战争起始必然是为了利益,那战阵的胜败自然也应以得失来论。可温王提出的那个问题,赢得他国领土,好似是胜了,可胜利所得不补亏损,那便是……

    “败了。”

    齐风禾低下头,错开他的视线。

    他们不言,便一直在学宫中走者。但过了片刻,齐风禾又言:“所以王没有险些丧命于敌军,以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浅,几乎微不可闻,一阵风吹过,便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风禾……”

    温王的声音冰冷平静。

    “从前有过,往后……”

    齐风禾:“不会再有。”

    温行:“未知。”

    两道声音重叠,齐风禾木着一张脸,面上无表情,眼眸低垂。

    “王,姎想回宫了。”

    “好。”

    温行牵着齐风禾的手,带她登上马车,两人同侧而坐,齐风禾面容平静,好似风雨前的水面。

    从学宫至王宫,中间路途不长不短,好似过了许久,但又好似一眨眼,便到了。

    温行撩开车连,与齐风禾牵着手下去,离开前,他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哭。

    “风禾,下去了。”

    “嗯。”

    齐风禾声线平稳,未看出有什么不同,她与温王交握着手,一起下来马车,行走回寝宫。

    从此处到寝宫路程不远,他们徒步走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至寝宫,温行推开房门,牵着齐风禾走进去后,便松开手,去点燃烛火。

    台上蜡烛皆燃,烛火倾泄,照亮此屋。温行回头,朝齐风禾望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她满脸泪水。

    “妻。”

    此处无外人,温行便用回了之前的称呼。

    他朝齐风禾走去,抬手擦去她面上的泪水。

    齐风禾哭的时候,一般不会出声,只会安静地流泪。粗糙指腹划过她的面庞,她抬眸,朝温行看去。

    “王……”

    “为何非要打仗。”

    “为何要败。”

    齐风禾一开口,哭腔便掩饰不住,泪流着,划过她的面颊。

    “妻忘了,吾先前曾同卿说过,吾不起战,那他国便会起战,既然无可避免,那为何不能是吾?”

    齐风禾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温行与她只是,指腹划过她的眼角。

    “既是战争,那胜败则无定数,非吾之愿……妻莫要再哭了,伤眼。”

    他们独自相处时,屋外的守卫会被安排得远,听不到屋内的声音,齐风禾哭时说的话,自然也不会被他人听见。

    屋内只他二人,他们不言,便再无其它声音。过了许久,齐风禾方才再次开口:“那,要如何方可止?”

    “只要天下一国,那便再无战乱。”

    温行凑近齐风禾,擦去她面上的泪水,在她眼角落下一吻。

    “妻休息一会儿吧。”

    齐风禾情绪不稳,虽不如先前那般发疯咬人,但只无言哭着,更令人恐慌。毕竟,先前还有发泄处,如今只剩哭泣。

    温行带她坐下,让她靠在他的怀里,抚摸着她的脸,希望她能平和些。

    但齐风禾却仍旧没有什么变化,眨着眼,看着烛台上的火焰,连眼角的泪珠都映着火光。

    “妻可要咬吾?”

    见齐风禾久久未停下,温行试图掰开齐风禾的嘴,让她通过啃咬,将情绪发泄出来。

    温行昨夜便被齐风禾咬过,如今右手仍缠着绷带。他将右手的衣袖扯下来些,挡住它们,将左手衣袖敛起,置于齐风禾面前。

    一直看着烛台火焰的齐风禾缓缓将目光收回,视线落于面前的这只手上。

    温王体型虽不壮硕,但毕竟习武,再如何秀美,手上也有肌肉。不厚,薄薄一层,附于手骨上,线条流畅,瞧着便觉有力。

    温王左手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伤痕浅白,没有增生,于温王白皙的皮肤上,不甚明显。

    但这道伤痕的长度几乎占据了温王小臂的三分之二。

    齐风禾眼眸垂下,眸中映着这道伤痕的模样。过了片刻,她缓缓抬手,握于这道伤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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