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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昆池劫》70-80(第11/12页)
他们贸然起兵,就必须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控制宫禁,迅速扫清公主的势力,倒逼皇帝承认越王的地位。
后者要比前者难得多,失败的风险也大得多,所以如果皇帝身体康健,源叔夜并不希望越王用逼宫的方式夺取皇位,更倾向于徐徐图之、名正言顺,就像这些年他循序渐进地扳倒太子一样。
现在要不要秘密传信让越王回京,成了源叔夜需要面对的第一个抉择。
作为越王一党最核心的人物,源叔夜踌躇不定,始终难以下定决心,其余的人也都跟着他变成了无头苍蝇,嗡嗡地小声议论。戴应宁眼看着自己煽起来的火非但没有点着源叔夜,反而有快要熄灭的意思,微微抿紧了唇:“就算现在不能下定决心起兵,起码也该让越王殿下先回京,他不在京中坐镇,我们再怎么筹谋也是枉然。万一陛下真的病重,到时候越王殿下因此失了先机,岂不是我们的过错?”
源叔夜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戴应宁无辜地与他对视,仿佛方才的提议全然是发自真心,不带一点别的想法。
笑话,他欲争从龙之功,从的又不是源叔夜,说到底决定权在越王手上,只要越王回到京城,他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越王下定决心。大家同为朝臣,各凭本事辅佐越王,他并非源叔夜的下属,凭什么要听源叔夜的指挥行事?
源叔夜暗自磨牙,老狐狸混迹官场多年,戴应宁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有数。但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里,现在戴应宁完全可以不经过他的手,自己传信给越王请他回京;而越王一旦相信了戴应宁,源叔夜的位置就要往后靠,甚至后面诸事都有可能会脱离他的掌控,变成戴应宁一手主导。
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为越王扳倒太子,扫清障碍,绝不能在最后关头让戴应宁后来居上、摘走属于他的果子。
“子静说得有道理,非常之时,殿下远在檀州万事不知,形势的确对我们不利。”
源叔夜适时地退让:“为免打草惊蛇,我这就派人给殿下传信说明缘由,请他尽快动身,秘密赶回兆京。在此期间,诸位稍安勿躁,耐心等候消息,如果从宫中探听到什么风声,一定尽快告诉我。”
戴应宁眼里浮起一丝冷笑,不过转瞬而逝,温文尔雅地随众人一道附和:“那就有劳源相了。”
这天半夜,浓云遮蔽了星月,窗外惊雷隐隐,源叔夜独自坐在书房灯下,面前摆着一封雪白的纸笺,砚台里盛着一汪浓墨,名贵的紫毫笔就摆在他的手边,他却迟迟没有拾起。
脑海中始终潜藏着一个不安的声音,劝说他不要冒险,可他分不清这是冥冥之中的预感,还是随着年岁渐长,他的谨慎已经退化成了逃避。
闷热潮湿的雨夜,狂风呼啸着横扫过庭院,树影摇曳如漩涡中漂浮的水草,未关紧的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
源叔夜出神半晌,下定决心拿起了笔,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
“进来。”
被雨浇湿了半边身子的黑衣人闪身进入书房,从怀中拿出一封因受潮而微微发软的书信,双手呈给源叔夜:“小人奉命监视公主府,发现府中有人趁夜出城,小人跟在他身后,趁其不备将他打晕,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请相爷过目。”
封面上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燕王亲启”,源叔夜心脏霎时重重一跳。他飞快拆开信封,从中摸出一张简短的字条,字迹有点漫洇模糊,却让他的预感成了真——“父皇抱病,京中恐生动荡,接信后即刻返京,切切。”
难怪!
他就说以持明公主的狡诈心机,不可能把所有赌注都押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偷梁换柱这种事风险太大,不像是她的作风。持明公主一边稳住许贵妃,一边还藏着一把杀手锏,就是远在汤山手握军权、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燕王闻琢。
“那个送信的人如何处置了?”
黑衣人道:“回相爷,已经推下山崖,毁尸灭迹了。”
源叔夜点点头,迅速提笔写好给越王的书信,交给黑衣人:“即刻动身去檀州,把信送给越王,秘密护送殿下回京,动作一定要快,去吧。”
黑衣人将信卷起来塞进特制竹筒,放入怀中收好,默不作声地朝源叔夜行了个礼,闪身出门,像来时一样轻捷沉默地消失在了院中。
源叔夜将另一封信移向烛火上烧了,撑着书案站起身,走到窗前,沉默地望着庭院中的大雨。
滂沱大雨,酷烈夏日,终有难以为继之时,那一天也许已经不远了。
第80章 逼宫
劫灰般浓沉的积云低低地压在皇城上空, 夏日闷热潮湿,没有夕阳的黄昏,重檐深殿显得越发阴晦幽暗。侍女们早早地点上了灯烛, 闻禅沐浴过后披散长发, 换了身干净衣裳, 正坐在镜前重新梳妆。
她下午在嘉运殿听众臣议事, 晚上还要到皇帝那里帮忙处理公文,将近一个月没回过家,只能暂住清凉殿。幸亏现下裴如凇不在京城, 否则按这个过法,说不定哪天兆京的城墙就被他哭倒了。
纤云为她挽起长发, 别上两枚花钗。忽然间室内骤亮,长电撕裂云层, 头顶“轰隆”一声闷雷炸响,屋瓦簌簌震动,满殿灯烛都跟着晃了一晃。
飞星急忙走过去关窗, 小声念叨:“好大的雷,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渡劫, 吓死个人。”
闻禅坐着望向窗外, 自言自语道:“雷雨夜,杀人流血的好时节啊。”
纤云被她的语气弄得后颈发凉,手腕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闻禅似乎有所察觉, 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淡然如常地叮嘱道:“晚上有雨, 记得提醒宫人们关紧门窗,没事不要出去闲逛。”
无论什么季节, 公主的掌心永远干燥温热,那点温度抚平了她的不安,纤云轻声道:“奴婢遵命。”
闻禅转身向门外等候的程玄走去,程玄撑开了伞,借着伞面遮掩,凑近她身边低声回了几句话。
含嘉殿中,梁绛一本一本地念着奏折,皇帝听完后略作思索,口头答复,再由闻禅替他在奏折上写朱批。
经过多日针灸服药,皇帝的病情已颇见好转,气色比先前精神了许多,只是舌根还有些麻木,右手颤抖难以自控,说话不大利索,也不方便写字。
趁着换本的间隙,闻禅举起手中折子给皇帝看,轻巧地笑道:“前些天大臣们非说奏折上的笔迹不是父皇亲笔,堵着我吵了大半天,气得我回来苦练数日,父皇看我现在的字,是不是已经与您有八分相似了?”
皇帝斜倚软枕,笑着点了点头,还有些字音不清:“很像。阿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闻禅把批完的奏折合上,放进一旁的小筐里,随口道:“多谢父皇夸奖,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以往父皇每日处理的政务比这繁杂得多,我不过写几个字罢了,真正辛苦的是远在边关的越王和燕王,还有李将军他们,儿臣可不敢居功。”
皇帝欣慰于她的懂事识趣,温声宽慰道:“都是一样辛苦。怪那些大臣们,可恶,欺负我们阿檀。”
他闭门休养这段时日并不是一无所知,前朝的动向皇帝心中都有数,很清楚闻禅在前头替他挡下了多少刀风剑雨。只不过闻禅几乎不在他面前抱怨,他也就先慢慢攒着旧账,待彻底康复后再一一清算。
闻禅被他哄孩子似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还在努力地替朝臣们找补:“大臣们虽然有时候咄咄逼人,但对父皇还是爱戴的,您看您一停朝养病,都没人敢再上立储立后的折子了,生怕您心里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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