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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野草生西南[年代]》50-60(第8/22页)
是事实。
陈三爷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知这回的周立行,不再是之前那个因修路远离堂口事务的愣头青了。
周立行因修路离开,也因修路得到机缘;他因打生死场引发冲突,也因生死场将忠义堂的名声拔高;他因内部龃龉离开堂口,却因此在会理成长,强势归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后浪,来势汹汹啊。
最终,在邢五爷、唐六爷和车十爷的支持下,堂口决定买车、招人训练,去做滇缅运输线的生意。
一切仿佛走上正轨,仿佛重振旗鼓便可以再向辉煌。
然而,日寇的进攻,再次打乱了一切。
*
六月的气温已经开始炎热,周立行重金向四川公路局租借了一辆货车,到城外的地方训练堂口自己的司机。
一辆车,至少要配三名备用司机。这年头的司机很不好找,就连西南运输处,也得是花费大力气去搞大规模的培训,并且还需要从南洋招聘司机。
司机需要会驾驶,会修理,识文断字懂机械原理,需要手脚协调、反应敏捷、有文化的人。
这一番司机训练,忠义堂口里已经很难再找出合适的人选。
幸好忠义堂禁烟的名声打出去,一些流亡的爱国学生们不再嫌弃忠义堂是江湖草莽,有好些被战争打断求学路的人,愿意来参加。
当然,这些学生们,是徐婉言为周立行发报纸征集来的。徐婉言的老师玛丽安妮在其中也出力不少,她此时已经受聘于武汉大学,许多西迁进四川的大学都有她和杨茂修当年的同事朋友,这番消息出去,许多学生都愿意前来尝试。
毕竟当司机,不仅是报酬丰厚,同时也是一条报国之路。
被选中的约莫有五十人,堂口不仅要支付高昂的学习费用,还要带他们吃住训练,每日也是花钱如流水。
周立行不屑于天天看着陈三爷那张一花钱就长吁短叹的脸,他把阿涅、石娃子和谷娃子都带出来一起学车,亲自上手教导,并考虑迅速带这些人去开一开川滇线。
滇缅线多的是九十九道拐,山路凶险,不是成都平原这种地方可以比的。
天色渐晚,夕阳如血,成都城又发出了空袭警报。
警报过于频繁,人们疲倦又麻木,一开始并没有太大反应。
此时下午六点半,20秒长音的汽笛声刺破了如血的晚霞,黑暗从天空的另一边侵染而来,两次短音后,又是20秒的长音,如此连续六次。
同时,一长两短的警钟在成都郊区的各个县城敲响。
这次的空袭警报有些不同寻常,周立行心中莫名涌上强烈的不安,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直觉促使着往回走。
“我要去城里!”
周立行骑上最近成都流行的自行车,往成都城的方向冲去。
石娃子谷娃子还没反应过来,阿涅已经追了上去,翻身做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石娃子和谷娃子面面相觑,追已然来不及,只能留下来,招呼学员们收拾东西,停好车辆,留下守备人员,才开始往回走。
约莫半小时后,周立行和阿涅已经到了成都城的大门外,此时的刺耳的汽笛已经拉出了30秒的长音,警钟则是持续2分钟地捶打,尖锐地、惶恐地告知大家,敌机已经飞到了成都上空。
此时已经七点半,天色已经愈发的暗淡,在这个闷热的月份,周立行背脊却窜上一股凛冽的寒意,他抬头看向天空,一眼扫到27架飞机,成群结队地驶过,那轰鸣声宛如恶鬼的狂笑,让人汗毛倒竖。
平时按理应该已经关闭的城门此刻开着,许多人在往外涌出,叫喊声、叱骂声混作一团。周立行却是逆流而上,要往城中去。
阿涅不知道周立行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要往里面冲,他拽着周立行的衣角,在一片吵嚷声中喊道,“哥,都在说城里危险……”
周立行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奋力前进,同样大声地吼着回答,“方大哥的家眷们还在成都!还有……还有喜雀姐!你下去,出城去!”
自从上次和周立行分开后被抢被卖,阿涅心里也有了阴影,他大吼,“不!我要跟着你!!!”
周立行不再说话,带着阿涅往城里挤去。
成都上空的空战已经开始,然而我方的战机不够,技巧和飞机性能差距都大,那膏药旗的飞机仅留少部分和中国飞机周旋,多数飞机已经飞临成都主城区上空。
炮弹如雨,残酷地从空中落下,落进了平民居住区,落进了房屋林立、人口稠密的提督东街、春熙西路、青石桥街灯商业地带。
地狱降临人间,战争的阴影吞噬一切。
爆炸之后的烈焰和强光不断刺亮四周,哀嚎声伴着残肢血肉四散而去……
炸弹中有一部分是特制的□□,熊熊大火点燃了房屋,从春熙路到盐市口再到孟家巷,都陷入了火海。
自行车无法在拥挤逃命的人群中骑行,周立行只能扔掉自行车,开始疯狂地奔跑。
他感觉自己的肺已经有些充血,可是他不敢停下来,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跑向哪里。
整个成都城都陷入了混乱,上面还在空战,不断有飞机坠落,下面警察局消防队顶着战火紧急出动,各民间的义勇消防队和没有被炸伤炸死的民众开始了救火。
儿童在哭嚎,有的人被那些特质炸弹爆炸时迸射出来的火星烧到,浑身起火满地打滚,有的人护着妻儿从房屋里逃窜,有人在合力拯救垮塌建筑里的邻居。
血,火,死亡,不屈的反抗,互助的拯救,一切正在发生的,让周立行浑身都在颤栗……
脑海中浮现出太多人,太多事,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轰炸不会只有一次,往后只会越来越多,生死茫茫,稍纵即逝……
他一直跑着,一直跑着,跑到喉咙腥甜,终于跑到了王喜雀曾经的住处。
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到了地上。
……
阿涅跑了个半死,好几次都差点没追上,硬是靠着模糊的方向感和记忆,往王喜雀家方向前进,就这样仍旧是迟了十几分钟才追上周立行。
他到的时候,只看到燃烧着的半条街,还有沉默着帮着街坊四邻一起灭火的周立行。
曾经王喜雀住过的院子,刚好被一枚炸弹击中,所有的房屋都炸得粉碎。
阿涅怔愣了好久,指着那断壁残垣外的一只碎手,“哥……”
周立行帮着抱过去一个受伤呻吟的男人,回头看到阿涅,他向阿涅摇摇头,眼中的泪却滑了下来。
“不是喜雀姐,是孙婆子的手……”
……
因轰炸引发的市区大火,直到第二天早晨7点半才被全部扑灭,无数人失去了自己的房屋店铺,失去了财产,失去了亲人,无数人受伤待医。
曾经繁华的大街成了废墟瓦砾,烧焦的尸体遍布其中,周立行带着阿涅去找黑老鸹的院子,也只看到了一堆废瓦。
这里是他的家,是黑老鸹和方结义给他的落脚处,是他心里最温暖最可靠的寄托。
他记得刘愿平在这里哈哈大笑,记得方结义来蹭黑老鸹的酒喝,记得方家姐妹的身影,记得黑老鸹临终前紧握的双手,以及他亲手雕刻的牌位。
然而,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周立行沉默地站在院子前,胸口酸涨难捱,他努力克制着情绪,旁边的阿涅却忍不住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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