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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太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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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清澜睡得很不安稳。

    他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心有余悸,害怕得蜷缩在被子里颤抖。

    午间近傍晚时分,天色开始暗下来。

    护士早在确认完毕阮清澜身上并无异常状态后离开了病房,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他一个人。

    窗外残阳如血,染得天边一片艳红。屋里没开灯,昏暗不已。

    阮清澜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又是否仍在梦中。

    门口传来响动。

    阮清澜警惕地翻了个身,死死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揪紧了被子。

    忽然亮起的刺眼灯光扎得他忍不住皱眉。

    “醒了?”

    阮清澜眨了下眼睛,泪水从泛红的眼眶流下,脸上的水痕在灯光的照映下格外显眼。

    “哭什么?”傅铮走到床前,替他擦干眼泪。

    “傅先生”

    看见傅铮的那一刻,阮清澜的心落到了实处,不必为分辨不出究竟处于现实还是虚幻的狰狞面孔和恶毒斥责而心惊胆战。

    只要傅铮在,他就不用害怕。

    仿佛有了主心骨。

    阮清澜都没发现,如果没有眼泪,此情此景,自己叫的这一声“傅先生”带着多浓厚的撒娇色彩。

    傅铮被床上的人抱了个满怀。

    阮清澜细瘦的胳膊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软红的脸与腹肌相贴,未擦干的另一道泪蹭上了傅铮的衬衫,留下些许深色水痕。

    据调查得来的资料里,阮清澜脾气温和,性子甚至可以称得上软和,独立生活了五年有余,与人交往进退得当,故而并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

    这两天的接触中,阮清澜确实在试图接受现状,却仍保持着和他的安全距离。

    阮清澜给傅铮的感觉就像一只刺猬,在不能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团起整个身子,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而现在的阮清澜,仍然是那只刺猬,但朝向他的,不再是背后坚硬的刺,而是柔软的肚皮。

    原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小刺猬才能向他敞开心扉,惊喜便如期而至。

    所以他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让傅铮有些不知所措。

    病中的人没了平时的理智和冷静,哪怕心底有个声音在警示他,他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阮清澜还是不管不顾地抱了上去。

    他内心天人交战,最后缓缓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之际,背后忽然抚上一只大手,随即,他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拍了拍。

    小刺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傅铮心里有块地方陷了下去,忍不住放柔声音:“做噩梦了?  ”

    “嗯。”被人安慰总是最戳心的,阮清澜的尾音不自主地拉得长了些,仿佛委屈透了。

    像哄人似的,傅铮说:“现在没事了。”

    他没问阮清澜梦见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让他回想起来,除了增添恐惧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拍背的手停了下来,阮清澜意识到自己是时候松手了,没敢抬头看傅铮,静静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平直的视线正巧和衬衫上的水痕在同一水平线。

    深色的痕迹昭示着他刚才都做过什么,原本干净的衬衫被弄脏了。

    傅铮身上的沐浴露味清爽,也许衣服才刚换上不久——这个认知让阮清澜愧疚不已。

    “对不起傅先生,我”

    傅铮打断他:“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跟我说谢谢。”

    阮清澜抿唇,睫毛微颤,好半晌从“嗯”了声。

    屋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傅铮的话给了阮清澜勇气。

    病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阮清澜扯着傅铮刚才因为他不管不顾的拥抱而皱起来的衬衫下摆,低声询问:“傅先生,我现在能不能办理出院手续?”

    “我知道我可能有些不识好歹。”

    伤口还没好全就要求出院的,可不就是不识好歹吗?

    阮清澜背上的手游移到他的下巴,用上了点力气,傅铮半强制地迫使阮清澜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但是”

    “阮清澜。”

    傅铮第一次叫他的全名,阮清澜愣住,说了个开头的话断了就没有再继续。

    不止是因为傅铮叫了他的名字,还因为傅铮此刻的眼神严肃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对着什么稀世珍宝。

    “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太懂事。”

    “我的意思是,哪怕任性也没关系。”

    -

    阮清澜是在医院送走母亲的,因而格外厌恶这股消毒水的味道,清醒的情况下,很难接受在医院过夜。

    进病房前,阮清澜的主治医生就在办公室和傅铮说了病患跟他提过想提前出院的事。

    阮清澜的病情稳定,之前几天的昏迷是自身营养不良碰上大出血导致的。

    现在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额头上的伤口,只要不碰到水,伤口不发炎,在医院在家都是一样的。

    傅铮话虽然说得潇洒,但如果没有医生的首肯,阮清澜的伤势仍然严重,他是不可能同意阮清澜出院的。

    所以阮清澜能遂愿,仅仅是凑巧罢了。

    但小刺猬哪知道傅铮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呢?

    傅铮有求必应的态度让阮清澜坐上车后都回不过神来,还有傅铮最后说的话任谁听到了都会产生遐想吧?

    阮清澜恍惚觉得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

    车子平稳行驶在返回碧水华庭的路上。

    傅铮微微朝阮清澜的方向侧过头,光影交织落在他脸上,为他添一层朦胧的神秘感,阮清澜看得发怔,便听他说,“很快到家了,但是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

    ——很快就到家了。

    阮清澜从成年那一天就没有家的概念了。

    曾经租住的那些小屋对于他来说都只是落脚的居所,哪怕他把房子打理得再温馨,也没有丝毫“家”的感觉。

    他早就是个没有家的人了。

    时隔5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对他说:“很快就到家了。”

    阮清澜出神地望着傅铮的侧脸。

    车子驶向碧水华庭——那个只去过一次,他却能清晰地记起自己视线所及的每一处角落细节的、拥有一间充斥着他生活的气息,整齐叠放着他的衣服行李的房间的、傅铮口中所说的:“家”。

    安静的车内,阮清澜仿佛听见密切而强劲的,如同鼓点般的声音。

    他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的心跳。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傅铮这道悬崖,让人明知一头栽下去会摔得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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