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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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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请不要再做这骑马拉缰之事了。到时伤口久不好,不免又要劳烦本公主,一次一次不厌其烦为大人换药包扎了。”

    说话间,那纱布已然扎好,宋远杳也不等这总是逞强的状元郎回答,兀自拉开了距离,坐在了他身侧的圈椅上。

    六安茶凉了,韩嬷嬷也适时添了茶水,待人走远,宋远杳方才察觉自己一直好好收在腰间荷包的象骨雕兔,不知从何时起窜了半个头出来,便松了荷包的系带,将那兔子好生塞回去。

    “摩鲁尔当初占领冀州,”乘书却突然换了话头,“也是让那叛徒潘素残杀你表哥卢据的间接凶手之一。”

    宋远杳捏住兔头的柔荑一滞。

    “昨晚是四两拨千斤,坐收渔利,方才借了那摩鲁尔的手。”乘书一顿,“听闻那潘素投降之后,漠北王廷让他北上幽州。恐怕也是为了防止此人狼子野心,做那假意投降的缓兵之计。”

    “幽州……”她喃喃。

    幽州便是他们此行的下一站,如若行程顺利,最迟后日,便可到达。

    “微臣送给公主的这只雕兔,公主是否喜欢?”眼见两人谈话至要害处,乘书又忽然转了话头。

    自然无比,就像刚才那番暗示并非出自他之口一般。

    “尚可。”这状元郎是饱读圣贤书、当众论文不滞一言之人,与他交谈着实累人,宋远杳头疼得紧,便索性端出了公主的任性,起身便走。

    之后直至到达幽州,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宋远杳在第二日晚宿的别馆之中,顺路收养了一只小猫,因着彼时自己身在冀州之北,她便顺势为其取名“北北”。

    北北也不过三四个杳大,浑身雪白,只有长尾末端有一段黑色,被找到时,正缩在墙角哆嗦,直到宋远杳将它抱在怀中,才低低地“喵”叫了一声。

    若不是因为那双半蓝半绿的猫眼在黑暗中闪着荧光,宋远杳真会以为,这是一只走丢的白兔。

    都是楚楚可怜,让人好生心疼的家伙。

    到达幽州之前,孟皋方才匆匆来报,说是原本应该身在上京的乌耆衍单于,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早在他们还未从邺城动身前,便已经秘密出发,亲自到了幽州与他们一行会和。

    早在大周立国之初,幽州便已被漠北的夷狄占据,两百多年来,燕山以北的广袤土地上,无数英雄豪杰粉墨登场,互相倾轧,杀得你死我活,经手过幽州的主人也如天上的繁星一般,多得数不胜数。

    自己虽然是顶替,可如今也只能先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即使娘子暂时身份尴尬,她到底也是与乘书相依为命二十余年的母亲,于情于理,自己都应当前去探望。

    “公主回来前,奴婢便差人去问过了,”戴嬷嬷双手交握,“娘子不耐长久舟车,在刚到这行馆时,便已经歇下了。”

    隋嬷嬷听了这话,却有些犯了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乘书道,“以儿子一人之身换邺城安稳,对得起我习的圣人之道。至于将来如何,既然已经行至此处,便只能往前看了。”

    周与漠北能有今日的表面和平,端午宫宴上宋杳桢的那番破釜沉舟的表演只是添头,真正定下乾坤的,还是乘书以自己回归漠北为条件,让乌耆衍单于承诺,停了漠北南下的铁蹄。

    “嗯,”溯心中的波澜渐缓,“若是不幸,真到了要与大周兵戎相见的那日,想必这位永安公主,会比你更加难以自处。”

    “至于宋杳桢的话……”向来口若悬河的状元郎,提起这位皇女,也难得陷入纠结。

    “忌北,事到如今,你还在失望于这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早已不是那年临漳匆匆一眼时,温柔善良的模样了?”溯试探。

    乘书墨绿色的眼底,掠过了一道阴影。

    几年前,母子二人辗转来到临漳,尚未安顿落地,便遇上了饥荒。

    因着城中物价高企,他们先前积攒的银钱转眼见底,祸不单行,溯又染上了疫病,很快便卧床不起。

    穷病交困时,听闻天子广布恩德,不日便派人到了临漳,迅速控制了局势,同时赠粥施药。

    与宝川寺的僧侣们一同救助灾民的,有一位身着布衣素服、头戴帷帽的少女。

    这位不知姓名的少女,对灾民们热情又细心,不顾可能被传染上疫病,亲自料理过好几名病弱的老者。

    那一日,突降狂风,少女的帷帽被猛然掀起,尽管她立刻反压、不让众人窥见真容,可那张清丽的秀容,却早已深深印入了乘书的心里。

    那时候他便想,若是能与这少女结为伉俪,该是他晦黯幽翳的一生里,最为光明灿烂之事。

    只可惜,那日后,他再见不到她的身影。

    后来金榜题名时,才方知那位偶尔入他梦来的少女,原是这大周天子的掌上明珠。

    只是那记忆中的人,已变了许多。

    至此,陷入沉思的状元郎又凝了片刻,他浓密的眼睫微颤,方回道:

    “失望惋惜,到底也改变不了什么。被大周天子以天下娇养的金枝玉叶,娇纵任性一些,再自然不过。”

    可是自那日他入宫送兔,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阿娘是过来人,背井离乡的滋味,非常人难以承受。”溯起身,走到了自己这俊容复杂的儿子身边,“忌北,你既然开口向天子要了人,即使不是出于男女情爱,你也不能太委屈她。”

    看着母亲放在自己双肩的手,乘书一时没有回答。

    乘书高中之后,便将客居临漳的娘子接到了邺城,好生安顿,但他与宋杳桢相交的这段时日里,宋杳桢却从来没有提过要去探望这位未来的婆母。

    箇中原因,除了溯当年未婚先孕、被江南家逐出家门而身份尴尬之外,大抵也是早早听说,这位相貌温婉柔美的娘子,骨子里却是刚烈得很,与那些惯会对宋杳桢阿谀奉承的宫中嫔妃和命妇们,全然不同。

    即使一同上路,按照宋杳桢的性子,想来也是不会早早与她接触,至少也须得等到,漠北王廷那边正式给了娘子身份之后。

    但若要将这些如实告知宋远杳,让她将“宋杳桢”演得更加入木三分,隋嬷嬷打心眼里又不十分情愿。

    宴席上眼见着乘书将宋远杳自然按在了怀中,隋嬷嬷虽不便承认,可却难免生了不小的怒火。

    这个宋远杳,到如今还没松口,究竟要不要答应她家那金尊玉贵的大公主,要换人的交易呢!

    她凭什么又要把宋远杳当做自己真正的主子,尽心尽力侍奉?

    永安公主这边看似一片和谐,而溯那头,却是十足的情真意切。

    这位如今还只能被称一句“娘子”的状元母亲,正与自己的独子对坐案前,静静观着他默默用饭。

    良久,似乎是捉住了谈话的先机,溯先开了口:

    “今日为了挡那贼人你伤了双手,阿娘以为,势必伤筋动骨,但眼见你现在一切如常,阿娘也算是放心了。”

    乘书用巾帕拭了唇角的汤汁,闻言又瞧了那隐隐透出血色的掌心,笑道:

    “伤也确实是伤了的,让阿娘担心,是儿子不孝。”

    眼见溯似乎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干脆直接说破:

    “凭儿子的功夫,制服那要对宋杳桢不轨的大汉,轻而易举。而这出‘舍命保爱’的戏码,也不仅仅只为了博得那永安公主的怜惜。”

    说着,他那骨节分明的长指,又轻轻抚过被公主亲手缠上的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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