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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风风火火地进了龛季营。

    龛季营里头的那些个兵士见他们将军回来了个个乐得忘形, 方逮住那仨疲客便拎来了酒坛子。

    可喻戟往那地儿一坐,那些扯着嘴角说要灌他的将士却都像是未出阁的娇女那般忸怩起来了。他们小心瞧着他,见喻戟喝着喝着, 忽捏着帕子抹嘴笑了笑,就知道不能灌了。

    这笑面夜叉手下的兵, 天不怕地不怕,那是连宋诀陵都敢骂,可喻戟的柔笑却叫他们毛骨悚然。

    宋诀陵练的兵可就不一样了,他们虽忌惮宋诀陵,但碰着能闹腾的时候也还是张着嘴把各种浑话拉出来乱笑一通。

    “将军,那儿的哥儿姐儿漂亮还是侯爷漂亮?”

    “侯爷瞧不上您,可我听闻那余国的南风馆多得很,将军在这不设南风馆的稷州可难抒解龙阳欲念,怎到了那儿也不去开开荤?”

    宋诀陵一个没答,笑得倒是很欢,大饮了几坛,把那些个人儿全给喝倒了,这才拿靴尖轻轻顶了顶那些倒在他身旁的将士,悠悠笑道:

    “欸!真没劲!都说要吃酒,这般死样又是摆给谁看?稷州这么些薄酒也能把你们灌醉?”

    那栾壹恰好从远处走来,谁料他对上宋诀陵那双凌冽凤眸之后忽又拐了个弯儿想逃。

    “栾壹你小子这是在犯什么傻?还不过来?”宋诀陵震喝道。

    那栾壹哭丧个脸走过来了,“公子,沈大人叫我给您带话。”

    “什么好话能逼得你这呵佛骂祖的小子想逃?”

    “可难听!”

    “能不难听么?沈氏双子的嘴巴都不是闲的,他俩加上史迟风,那可不就是京城三绝?”

    听他家公子这么说,栾壹也就忙不迭地将沈复念同他交代的那一连串粗话吐了个干净。那真是一句话含着好几个脏词,叫人听来都觉着脏了耳。

    “这雍容闲雅沈家能养出这般语出惊人的儿郎真是有趣得很……”宋诀陵眉眼处浮着的尽是倜傥笑意,他拿胳膊肘撞撞栾壹,道,“莫再这般忸怩不安,我长这么大,什么下贱话没听过?只是这沈御史的气话这么长,得亏你背得下来。”

    那栾壹咽了口唾沫,又道:“对了公子,俞伯不久前来了信,我没拆,放您帐里头了。”

    “成……我爹有什么信没有?”

    “没有。”

    “啧!大没良心的。”

    宋诀陵在笑,那栾壹却皱了皱眉,他明白他家公子那笑一点儿也没入心。

    宋诀陵别了栾壹,拎着酒坛走了。

    他在心里头揣摩起这营中众人的酒量来——他想,喻戟酒量虽不错,但喝酒很是节制,谁催都不顶用,一个不小心他就又要开了阴阳怪气的腔,可烦人!

    所以这偌大的龛季营只有那季徯秩能勉强作他宋诀陵的酒侣,可他又如何能不明白——他这过在给自己找打扰那人儿的借口。

    他走到季徯秩喝酒的地儿,那人却不在那儿,只留下一群醉汉。

    他惛惛地在营里绕了一圈,瞧见那人营帐里头亮着灯,才又欣喜了几分。他在嘴角挂了丝笑,又将衣裳扯乱,捯饬出一副的微醺的凌乱模样,这才掀开了帐门走了进去。

    那里头的烛灯大半燃着,像是将黑夜全拦在了外头。

    “二爷有何贵干?”季徯秩没回头,只笑道。

    “找你吃酒。”宋诀陵轻笑一声,“你心思够巧,我瞧你脑袋后面也没长眼睛,怎么就知道是我?”

    “缘由多的是,只是我今儿吃酒吃得有些懒,就不同二爷讲了。”季徯秩自顾摆弄着桌上的文书,将那颀长的背影留给了宋诀陵。

    “醉了?”

    “有点儿。”

    宋诀陵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试探,却又都好似踏在季徯秩的心尖。

    那闷闷的脚步声近了,只见宋诀陵从季徯秩身后抱住了他,又鬼使神差般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笑道:“侯爷这一身酒气,任谁瞧来都觉着该醉了。”

    “二爷。”季徯秩蹙起眉,伸手去掰那缠在他腹上的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二爷还是莫要离我这般近,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我知道……”宋诀陵那凤眼阖着,道,“我就只是想抱抱侯爷……盟友之间不也常这样的么?”

    盟友间哪里会经常这样?

    宋诀陵抱他时可别提有多温柔,里面藏着多少缠|绵意味,他又怎会不知?这热度混杂着宋诀陵身上的香将季徯秩的耳染成苏梅之色。

    宋诀陵空出一只手来抚平了季徯秩的眉头,“别总皱着,我不为难你就是了,我这就走……”

    可怜他么?

    还是自己舍不得?

    季徯秩笑了笑,有了些挽留意思,那对含情脉脉的瞳子被烛火映得像是银汉星霄,一闪一闪的,“你装得这么可怜,我若真赶你走了,好似我真成了坏人。”

    “豺狼是我。”那宋诀陵瞧着季徯秩那被烛光映亮的侧脸儿,挑起嘴角笑了,手上又使了些力道,将他箍得更紧了些,“侯爷身上处处是宝,我才是觊觎那些个宝贝的狼。”

    “浅尝辄止才能回味无穷,吃干抹净了窥见的不过一摊发臭腐肉与骇人白骨。”

    “这还不算浅尝?”宋诀陵道。

    “是浅尝,但二爷好像不懂辄止。”

    “辄止么?我真不懂……侯爷教教我如何?”宋诀陵蹭着他那发烫的耳。

    “文书可比二爷重要得多。”

    “好生绝情。”

    绝情?他么?季徯秩淡笑一声,任由宋诀陵拥着,拿起姚棋递过来的前些日子的稷州事务,不理人了。

    他再低头时,那双拥着他的手已经被他的主人收走了。他压着心头升腾起的怅然,接着瞧文书,却发现那些个字根本就入不了脑。

    他蓦地记起方才车中做的那场梦,这才难以自抑地抖着手抚上了腰封,去痴痴触碰宋诀陵残留的温度。

    梦里宋诀陵这魏北的苍狼回了家,他这魏西的狡狐也狼狈地缩回了府。

    一落落大方的鼎州姑娘博得了这宋浪子的真心,这人终于在风沙中寻着了归宿,亳无挂念地抛下了流水石桥。

    他这侯爷悄悄来了鼎州,在那略高的小坡上眺望那对鸳侣在广阔草原上纵马。宋诀陵面上的笑肆意张扬,没有半分虚与委蛇,而他伸出手抚平了自己禁不住蹙起的眉头。

    蓦地刮过一阵风,催下一片泪雨,他挥手作别了他错付痴心的剑眉凤眸少年郎,已然无力站在那人面前轻佻地道出一言半句。

    岁月转瞬即逝,靡颜腻理化作枯瘦老面,侯府的金匾也掉了漆,惟有那再不曾见的少年郎眉目依然化作残念被他带进了棺木。

    缄口不言的爱意会将他俩带往何方?或许真如梦中那般。

    季徯秩本不是个不知如何倾吐爱意之人,怎么他遇见宋诀陵后又这般小心翼翼起来,是因为这情不知从何而起么?

    不,不是。

    是因为得不到回应。

    那人予他一身暖温,却不舍他一腔真情,苦海无涯,他不能一错再错,止于皮肉的下作关系从来就非他所愿所求。

    可难道他倾吐爱意便能有所改变了么?

    不,也不是。

    宋诀陵拿他当查案的利器,当漂亮的玩物,一旦他匍匐,那人便能将他贬入尘埃,为所欲为。

    这玉面侯爷晃了晃脑袋,捏着簪头抽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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