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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君为客》160-170(第14/16页)
红墙婆娑,嵌于其中的两扇木门皆被人偷了去。顶头的连楹脱落,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木,被蛛网缠了一圈又一圈。
季徯秩用剑鞘拨开拦路的东西,在灰尘当中留下几个鲜明的足印,只还念着:“我佛慈悲,宽容我等为着活命,不慎冒犯了观世音菩萨……”
佛龛上的供品多数已被那些个乞食子偷了去,或吃或卖,今儿不过剩了积灰的半截红烛与一盏油灯。季徯秩见状连声叹气,惟到佛像后头寻了把扫帚,后来少半时辰都缩在这破庙里头理灰。
几丝弥留秋光从那被堆叠的烂木半掩的小窗照射进来,虽说微弱,倒还算是温柔。
他将庙中略微清理一二后,便燃了火折子点烛。只是他到外头溜达了一圈,实在找不着什么能献的花,最后送上佛龛的唯有三根红烛并一盏剩了丁点油的琉璃灯。
季徯秩囫囵将那蒲团拍了,喟叹一声便跪了上去。哪知这么一跪,贪嗔痴没散,反而先前死死压住的邪丝又汩汩上涌。
他最后一次见着宋诀陵已是夏三月。如今已近冬,那时绿的叶子,这会儿都黄了,枯了,落尽了。
季徯秩正怔愣,耳边却似乎飘起什么,暂且压制了他心头泥泞的欲望——那是当年玄慧法师沉沉的呢喃。
十一入寺,十四归红尘,法师点着他的前额,说:“身虽行道,心道不行。”
那老僧眼蒙白翳,看得却真真透彻,甚至将他的后路也看了个分明,他当年明知有过而不改,今儿倒真是“罪来赴身,如水归海,渐成深广【1】”了。
其中一大罪业,便是宋诀陵。
他当年也实在是不懂事,那宋诀陵肉眼可见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九阍虎豹,他偏不可自抑地栽入其中。
到如今,他甚至弄不清他为何会爱,那互揭伤口再偎依取暖的可恨滋味,怎么就能叫他念念不忘?
情不知何处起,爱到尽处却成恨。
而今恨海难填,他这心乱者倒是打定主意要装没事人。
然他陡然阖目,欲于菩萨跟前遮掩贪念。可那在秋风里抖动的红烛却一刹被风爷给掐灭。
他不忧,一拜。
望观世音菩萨保佑魏風百姓不受外敌侵扰,佑魏風破此劫难。
秋风转急,过耳的风声如剑啸,掀得扫帚倒地,屋内被他聚拢一处的尘灰朽叶,遭风搅起乱扬。
他不言,二拜。
望观世音菩萨护佑魏風戍边的千千万万将士,平安归来。
闷雷炸响,如此轰鸣像是落雷于不远处的林木。朱红梁柱随之晃动起来,嚇得这庙里缩居的野鼠蚁虫都忙忙向外头跑去。
他不惊,三拜。
望观世音菩萨佑他归。
他。
万般铺陈,却不过是为了心头一点血。季徯秩一身玉色君子骨遽然支离,顷刻便由大爱无疆的慈悲圣人堕作了囿于情爱的一愚蠢痴儿。
狂风伴着震天雷袭来,不知是佛祖震怒,还是他这小人遭天地神明鄙弃。惊雷劈中观音庙外一株老树,火光攀爬吞咽着它的枯枝败叶,乃至于没入土中嗫咬其根。
为一个叫他恨入骨髓的人儿祈福?
他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
他自个儿也想知道。
***
姚棋循着马蹄印子寻人,终于在观音庙外瞧着了霜月白。
他在霜月白周遭四处张望,没见着季徯秩,却自那观音庙的半掩窗扉处,瞧见他家侯爷上挑眼尾处凝了一滴泪珠,正蓄力要啪地下坠。
墨绸般的秀发在那人前额不断磕地之际披散下来,被泪水与尘土捯饬得狼狈。姚棋知晓季徯秩如今心中痴念过重,早不适宜拜观音。
可他没有进庙劝,只是瞧着,就这么瞧着。
瞧那秾丽红衣人儿跪在满庙尘灰当中,口中是未曾中断的观音祈愿文。
也瞧他头颅下落处的尘灰被抹净,再多出一摊血。
后来季徯秩将头在地上长磕不起,姚棋难耐进去劝阻,却闻那埋头人低声念了四字。
——佑他平安。
他?
宋诀陵?
姚棋蓦地动弹不得。
“……几拜观音,原来为的是那负心汉!”姚棋恼得牙齿打颤,最终只能咬紧后槽牙甩头走,谁料庙外雨珠子却是不合时宜地往下蹦。
落雨,天凉。
冷,主子怕冷。
他于是回身,从红尘再跨入佛家,开口时不知怎么带上点哭腔哑调:
“侯爷,外头落大雨啦!咱主仆俩还是快些走罢!营里的弟兄们都提先用饭了,属下倒还等着要同您一块儿呢!”
第170章 破乱象
季徯秩听罢, 伸二指抹去额间血,说:
“子柯,昨儿阿戟他见你状态古怪, 疑心是我又犯了什么错, 担心你跟着我会叫你这明珠蒙尘,便叫我把你给了他……我想着把甄老三他换到我手下也是顶好的, 便答应了。”
不知谁人掐断了姚棋的呼吸,那姚棋半天没喘上来一口气, 只遽然噙着泪跪下:“侯爷, 属下自那日起便一直在自省, 可属下左思右想唯有一个定论, 属下待您绝无二心……您、您哪怕将属下贬作士卒, 也好过弃属下于他人啊——!”
季徯秩浑似不闻其声悲切,只起身拍了膝头的灰, 冷淡地说:“听你这话意思,是不愿跟了阿戟他?也罢, 我且先替你把这话收着, 来日你也好有退路。”
姚棋将头埋得不能再低, 平日里那执重刀而不颤的手, 这时竟打起抖来。
谁料那季徯秩见状竟噗嗤一声笑了, 他用指腹的弓茧磨着姚棋颈间几道细小新疤, 说:
“跟我这么久了, 还不知你主子心有多坏么?你倒是动脑子想想啊,阿戟这心高气傲的,怎会拉下脸同我讨东西呢?再说, 我不在稷州的那些个时日,练兵诸事你操劳不少, 我夸你尚且不及,训你干甚?——成啦!咱主仆俩回去用饭罢!”
姚棋喘着气,半拢眼睫自嘲道:“侯爷,适才您那话若是真心的,属下真就要哭天喊地了……”
“就当是敲打。”季徯秩跨过那些个碎木,定定望向雨中,“啊呀,瞅瞅霜月白淋得!怪我怪我!”
姚棋听罢又唠叨起来:“您出府门那会儿,天上也该飘云了,怎么连伞都不知捎上?”
“你不是清楚的么?我向来只撑那把爱伞。可今早我出来得急,把伞给扔兵营里头了!——嗐,子柯,你想想我这一身臭毛病,不也有好些是你和流玉惯出来的么?”
姚棋无奈地甩起脑袋,季徯秩倒是挑唇从他腰上行囊摸出那把红纸伞,笑说:“美人得惯着才行,你说对不对,辛辛苦苦跑来送伞的好郎君?”
***
“醒了?”燕绥淮环臂立在席边,“摔得爽不爽啊?”
“爽,下回换你摔。”嘶哑的声音从宋诀陵那张薄唇里头钻出来,“紫章锦可安稳下来了?”
“那可不,经由我手,什么畜牲驯不好?”
宋诀陵眉头动了一动,问他:“蘅秦又退了?”
“是。”燕绥淮站一旁缠臂缚,顿了须臾又说,“俞雪棠她被狼咬出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我说,那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也别总给她摆脸儿了。打仗呢,你多担待担待!”
“她比你看得透。”宋诀陵说,“她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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