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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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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释李营当中李迹常与江临言二人誓死拼杀,首战告捷。毕吉与纳达日被这俩师徒打得落花流水,只退后百里蓄力,已伺机来日再犯。

    然江临言豁了命去,最后身受重伤,被潜藏于释李营的傅家人带走寻医。李迹常将江临言送走后不久,见着了那辛庄明血淋淋地纵马飞奔进帐,身后用披风裹着个烂身子。

    李迹常见状悚然发抖,登即召了满营郎中来。

    郎中们给沈长思疗伤时,李迹常一直搁一旁盯着,或烧水,或递药,熬着眼瞧郎中们将沈长思身上烂肉用烧烫的刀子细细割下来,又抽针动剪。

    他看他们切断指,清碎骨,缝脏腑;看他们截朽腿,割败皮,挤瘀血;看他漂亮的桃花公子裹了一身白细布,仿若提先披了入葬者才着的雪白寿衣。

    他光是瞧着便觉得难捱,榻上人发白的唇却是一动不动。

    郎中停刀,李迹常咽了口唾沫,喉间因干涩而有些发疼:“日后只需按时喂药便无碍了么?”

    那些个老郎中嗫喏半晌,终于说:“世子爷,沈大将军的生死要看造化……唔、十六日!如若将军他能在十六日内睁眼,来日或能无碍。”

    李迹常心中惶恐不安,乃至于魇梦左右不离沈长思病死帐中,半夜时被惊醒,靴也不套便跑来掀帐瞧。后来他索性在沈长思帐里铺了张草席,整日就着腥气睡。

    沈长思在第十五日睁开了眼。

    李迹常心头一恸,差些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

    沈长思出人意料地平静听了去,继而张口问:“鼎中和鼎东呢,可还顺利?”

    李迹常轻抚着他的脊背,说:“悉宋营开门红,那宋燕二人可真攒劲。只是他们虽是胜了,我却时常忧心秦人是耍弄起了诱敌深入的把戏。——今儿已好些日子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至于鼎东,薛止道他出兵燕家,至今恶战不停!那杀千刀的!”

    沈长思无力地往他身上栽去,片晌又沉默地直起身来,点点头,说:“成,你扶我上榻,便先出去罢。”

    ***

    李迹常夜里仍旧跑沈长思帐里睡,丑时忽闻奇怪声响,翻身一瞧,沈长思竟斜坐于榻。他迷迷瞪瞪,忽而被什么银色的东西闪了眼睛。

    神识蓦地清明,他忙忙往腰间摸去——短刀没了。

    整颗心遽然吊起来,像树梢那被吹得凄惨的烂叶,他大喝一声:“沈长思!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李迹常擦着火折子过去,却见沈长思用刀割去了缠在手上的细带,露出那双可怖的手。

    “你骗我,续舟,你骗了我!”沈长思垂目怔怔地说,“你将木棒裹进麻布里,骗我,骗我十指尤在啊!!!”

    人道桃花将军沈长思一对好手,虽久持刀剑,却因天生骨节纤细而指如削葱。

    然就是那么一双手,今儿左手只剩了三根指,右手唯余两根。沈长思把那残掌摆至眼前,瞳子晃得他甚至弄不清楚十指究竟断了几根。

    指断了,怎么握剑?怎么执盾,怎么拉弓?

    “续舟,我再拿不起刀了,连马也骑不得……”沈长思抖着唇说,“五脏裂了大半,那吊着我命的药好贵……纵然养好身子也成了个废人……我是这兵营的吸血虫,你今儿还留着我做什么?!!”

    李迹常说不上来话,好似被人扼住了喉。

    “好痛啊……续舟,迹常,我没有来路了,你让我死……让我死吧!!续舟,我求你!!”泪水终于坠落,逐渐变作稀里哗啦一阵暴雨。

    “好痛!”沈长思哭着,“续舟你放过我,你饶了我罢!好不好??”

    李迹常缓缓软下膝来,头一次在人前淌下眼泪。他跪在塌边抬手拉过那两只残掌,哭着给他呼气吹手说:

    “心肝儿,痛吗?不痛、不痛,我不会让你再痛了……”

    说罢,李迹常抖着手去柜里摸了一串气味分外刺鼻的药包来——

    五石散,那李迹常违逆国法,拜求那些个老郎中百余回才得来的东西。

    五石散的止痛效用尤其好,只是自带三分毒,用量需得很仔细,过多极易叫人染上药瘾。老郎中们算好了,将药粉包成小粽子状,每个还没人指甲盖大,以防服用过量。

    可此刻李迹常把那些五石散统统扯散了,全倒在了掌心。

    他将沈长思的脑袋摁躺在自个儿肩头,旋即将笼着五石散的手赫然覆上了沈长思的口鼻,强逼沈长思吸食进去。

    沈长思双腿皆废,手也说不上灵活,挣扎没一会儿便再动弹不得。

    他心如死灰。

    五石散。

    一金一两的禁药。

    贵,气味难闻,口感又干得令人作呕,叫沈长思得以顺畅咽下去的东西,只有他不断流下的眼泪。

    可那五石散的药效很嚇人,俄顷便叫他忘了一切,飘飘如处云端。

    李迹常不撒手,只在沈长思身后抽噎不止:“不疼了,长思,现在不疼了……所以活下去,活下去吧……”

    片晌沈长思的身子便热起来,面上因酡红润了许多。李迹常斜眸蹙着仰靠其肩的面容,豆大的泪珠却是无止境地往下砸。

    李迹常恨不能将自个儿削作人棍以赎罪,可是今儿还不行,不行!

    他将沈长思越箍越紧,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心肝儿,长思,我对不住你……”

    沈长思神志不清,阖眸含笑蹭上李迹常脖颈的肌肤,寻找着透凉之处以安抚身上燥热。

    李迹常瞧着他懵然,心更如刀割,却唯有抱紧了沈长思,哭得像个不识事的孩提:“长思啊……我的长思……求你了,活下去罢!!”

    ***

    立于沈长思帐外的辛庄明被月华浇着,身子也在发烫——他烧了有几日了,只是死命撑着不叫人瞧出来。

    今夜他原是想偷摸着去沈长思帐里寻点清热的药,却不知怎么偷摸地在帐外抹起眼泪来。

    第165章 山地崩

    释李营由柳契深坐镇, 这几日稍得喘息。鼎中首战告捷,宋燕俞三人带足两月兵粮,领十五万兵马出关, 留吴虑与栾壹看顾鼎中几城。

    ***

    “吁——”俞雪棠趷登停马, 说,“这地儿好, 平坦且地势稍高,无沙丘遮人目, 今夜咱们就在此处扎营。”

    身后数以万计的骏马停了步子, 飘起的尘土全都绕在了蹄侧。诸将士下马扎营, 忙得只能轮着吃饭。

    云气赤黄, 西北风糙粒尤多, 宋诀陵仰头观天,说:“今夜要起沙。”

    燕绥淮单手捧了碗喝稀粥, 将脑袋抬起,也跟着看天, 片晌说:“看不懂。”

    宋诀陵把他脑袋摁了, 吩咐栾汜道:“去知会营里的弟兄们们一声, 扎帐时把钉子敲严实些, 夜里要刮雨黄沙。”

    宋诀陵说罢便给俞雪棠抛去一块硬乎乎的大饼, 说:“别挑食了, 连吃饭都要安个人来伺候你?”

    俞雪棠将手落在腹上, 略微摁了摁说:“我不饿,给弟兄们吃罢!”

    宋诀陵不再劝,道:“都听你的。”

    宋诀陵走得干脆, 燕绥淮倒是留了下来,他轻声:“你同阿陵他拗什么呢?你一人不吃饭也省不下来什么粮, 他拿你挑剔敲打你,要论平日,你早怒不可遏,今儿怎么这般安静?”

    “我叔死在枢成一十五年,我爹死在昱析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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