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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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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临行前,都曾与我大吵一架。”俞雪棠在掌心夹了鹿皮拭刀,说,“我的嘴像是能给人下咒,我不想在战时同人吵。”

    燕绥淮咕咚咽粥,催她:“唉,快些张嘴吃东西罢!搞坏了身子,谁照顾你?该吃吃,该喝喝,那些关在牢房里的,走黄泉路前不也有人给他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一个戍边将士正经吃饭有什么错?莫非当真想叫悉宋营传出饿死人的恶闻?”

    俞雪棠咬了咬唇肉,说:“我错了。——淮哥,你近来没再和陵哥起争执了罢?”

    “没。”燕绥淮将碗更斜了些。

    “适才是近些天里头回说话?”俞雪棠问他。

    “哎呀,你甭管!”燕绥淮将碗搁下。

    “我眼睛盯紧了你俩呢,日后谁先动手,老娘我就先卸了谁的皮!”俞雪棠啃着饼,说,“我眼睫长,不容易进沙,今晚就由我巡帐子。”

    “歪理。”燕绥淮说,“你生得那么瘦,可别叫风爷给拐跑了。”

    俞雪棠用拇指唰地推刀出鞘,这么一下终于把燕绥淮给唬跑了。

    燕绥淮走时却也不闭嘴,还说: “吃饭快去帐子里吃,在这儿吃一嘴的沙!本来饼就硬了,还要掺沙进去……你嘴又不是筛子,齿牙还能滤渣。”

    “啰哩啰嗦,活似我府里那厨爷。”俞雪棠回敬道。

    ***

    这一夜并不安宁,先是沙风中闷弓四响,狼嚎横生,后是驱狼出营的俞雪棠挂红而归。

    她回帐的时候宋诀陵立在营门处,他折鞭而立,左右都像是要赏她一鞭子。

    俞雪棠浑似没看见,只耸耸肩打马过去。

    谁料身后响起一阵阴恻恻的调子:“来人,传我号令,大帅俞雪棠私违军令,擅自领兵出营,自此剥夺帅印,改充燕凭江副将。”

    俞雪棠瞪他:“这沙中狼尤为凶狠,多靠食人肉过活,适才一队蛮子挑衅,再加上群狼环伺。我若不出兵,你也有可能变作野狼的腹中餐!”

    “若你追出去遇见的是秦兵,赔了命去,岂不是叫我赔了本?”宋诀陵话音凛冽,“若知你这般不通事,当初早该换了吴朔萧来。”

    俞雪棠气火攻心,到底没说话,只把将军头盔抛给身侧士卒,摁住臂上被狼撕咬出的伤口去寻郎中。

    那美人儿怒意翻天,宋诀陵这凤目却是一眨不眨,只平静地看向沙中幽深处。

    片晌他略微甩头,这才赶忙揉了眉入帐去。

    ——当真是昏了,怎么就能在沙里看到了南边的秾丽人影?

    ***

    俞雪棠疗伤,无能巡帐,宋诀陵便接了她的活儿,一夜未阖眼。至卯初,秦兵又犯,宋诀陵敛力追击,费力不少,待将前来进犯的人马一一清剿,数去不过二十余秦人。

    他收刀回帐,栾汜替他磨刀,问:“公子,您略微歇歇罢,一会儿秦人再来,姑且由卑职替了您。”

    “不劳。次次来犯皆是这么些人,一次追击便需得要耗力不少,待到何时这些虚晃当中搀进两万兵马,便足以叫悉宋营那些个被溜了好些来回的兵士命断今夕。”宋诀陵往腰间挂了剑,说,“都待着罢,一个也别往外走。”

    于是秦兵三次来犯时,宋诀陵展臂禁行,吩咐营中巡帐兵士备弓驻步,每十步一人,绕营做好远攻准备。

    第三回仍旧是挑衅似的攻击,及至第四回,那些个骑兵自马上抛下个麻袋,随即扬鞭北撤。

    宋诀陵夺了营门处兵卒之弓,双箭横发,换箭尤快,一连射死了几个欲离的秦兵。

    他抬靴碾过那麻袋,见其中没有刀剑兵器,这才挥刀破袋。里头塞着个奄奄一息的人儿。宋诀陵方觑见那张惨白的颜容,登时皱眉道:

    “陛下?”

    ***

    魏盛熠被扶入帐中时嘴里还在往外冒血,睁眼瞧见宋诀陵后的第一声,是毫不遮掩的一个“呿”。

    而后才艰难说:“都离远了,秦人下了毒,若是叫朕染上什么易传于他人的急病,你们悉宋营可要遭殃。”

    宋落珩侧目,那帐中小兵急急裹面,去扯开帐门通风散气。

    通了半晌,那些个郎中才拥上来查。

    毒验过了,郎中们的唇却也跟着抖了起来:“陛下今儿身中连机毒,中毒者日日夜夜如火灼脏腑……若无解药,自毒发起,约莫一月后便会身亡。”

    “一月么?那够了。有劳你们派一快马,送朕回缱都去。”

    “秦人当真是好,不挟天子,竟放人归来。”宋诀陵说。

    “什么话?不过是想拿朕命当筹码,又见朕在蘅秦里头滴水不沾,怕给朕活活饿死了,赔钱!”

    宋诀陵移目,见那些个郎中拱手不撤,便道:“接着说。”

    “陛下身上还有一毒,乃千罗毒!此毒若还未显面,顶多叫中毒者受苦,可一旦显面……”郎中拱手,支吾道,“便为今朝壑州瘟疫的起源……”

    魏盛熠蓦地一愣,淡道:“还留了这么一手么……那些秦人是忧心你们悉宋营不会救朕,因而生了拿朕当疫鼠的心思。”

    魏盛熠说罢又问:“这毒最快何时会起效用?”

    那最为年长的老郎中领着身后一干人齐刷刷跪伏在地,道:“随时。”

    “老郎中,”魏盛熠微微扭头看向那些个白袍医者,“朕若是死在毒发前,尸身可还有威胁?”

    老郎中忙不迭甩脑袋,魏盛熠见状便挥手要那些郎中出去,同时吩咐宋诀陵出去取一瓶即刻见效的毒来。

    宋诀陵动作利落,再度进帐时听见魏盛熠笑:“朕袖袋里藏了几株久羌,你唤你心尖的主子送到壑州去罢!”

    “送去了,您怎么办?”宋诀陵抱臂看他,“您不是要去缱都么,这病没治好便送您回去,万一毒发提前,害死的可不止壑州民……您这般要求,岂非镜上悬针?”

    “朕强逼着你送朕回京了?”那双棠梨眸子被血丝混作了檀色,魏盛熠镇静道,“趁着眼下朕还未发病,给朕个痛快!”

    “您说得轻易。”宋诀陵道,“整个魏風还等着您出来主持公道,您这么死在我们悉宋营手上,叛国的就不只是他薛止道和杨亦信了。”

    魏盛熠低眉,哈哈大笑:“魏風谁人不想杀朕?杀了朕乃全魏風最好的证道之法!”

    “您就这么想死?”猎猎沙风还在外头卷,宋诀陵沉声问。

    “你有必要同我废话?”魏盛熠眦笑一声,“怎么,你忧心你杀了朕,溟哥会恨上你?”

    “没你,他也恨我。”宋诀陵道。

    “也是,”魏盛熠说,“遭了霸王硬上弓,谁能欢喜?”

    宋诀陵不咸不淡地看着他,被烛火罩着依旧冷意逼人:“您可是掀了末将家的屋瓦?”

    魏盛熠应答:“朕只是试一试,是将军应了。”

    “您的奕局临末。”宋诀陵道,“也该揭局了!”

    “揭局么?”魏盛熠躺着,血沫从嘴角溢出来,又被他用秦人的喜服抹了,“箭在弦上,你先给朕喂药罢。”

    宋诀陵将瓶塞拔了,在掌心倒出一粒黢黑药丸,送进魏盛熠嘴里,看他生咽了,才说:“这药只容陛下再活两刻。——说罢!”

    魏盛熠起初还慢悠悠的,待到那药的药效愈发明显,这才脱去了帝王腔,开了口:“枢成一十九年,我甫十一,遇了先生。先生授我诗书礼易乐春秋,授我兵法百家,立我志,要我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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