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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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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

    二人徐行至一处书房,徐载盈轻收纸伞,搁于门框,水花飞溅,打湿了脚下的地板。

    徐载盈眸中也氤氲上些许水意,温声道:“最后一个问题。”

    他叫王絮坐在桌边的长椅上,他则自堆叠的书中抽出一张宣纸。

    徐载盈面色苍白了几分,神色琢磨不定:“你是不是。”

    “是想让我可怜你?”

    王絮与他并肩坐下,垂眸道:“全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得到殿下垂怜,我亦不能免俗。”

    徐载盈:“……”

    真是胡说八道。

    ……先铺陈纸笔罢。

    徐载盈拿起一根玄色丝绸发带,将长发于脑后轻轻拢起,发带绕过发束,简单地束起。

    长发拢到身后,露出脖颈到耳垂的细薄皮肤,花树堆雪一般,白净的皮肉轻易地泛起一阵绯红。

    可徐载盈神色却很疏离:“你不必做这些。”

    王絮不答话,视线投向窗外,半天感叹:“你爱竹,却不是惜花的人。”

    风压得屋外竹枝伏了又起,乌云翻涌的天边滚过一道闷雷,屋脊于明暗之间乍现乍隐,雨线自瓦片下重重冲下。

    廊外生了几簇牡丹,冶态轻盈,被水流连根拔起,在湍急的水流中挣扎、翻滚,像被无情浇灭的残窗烛火。

    花虽有意,怎料流水无情。

    徐载盈亦抬眸看了眼,“你若是为着你家人的事,杀了便杀了,我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王絮没说话。

    王絮从不崇拜权力。

    在她眼中,真正了不起的,不是能操控一个人的命运,而是在掌管人的生死时,却从不滥杀。

    徐载盈为何不杀王母,王絮不懂,可她也知道心怀不自量力的期待是件傻事。

    毕竟冷漠是上位者的天性。一人若欲予你些许,定会先从你身掠去更多。

    向外一望,雨打浮萍,涟漪不平,王絮记得以前在山洞中她时常撑着伞去看望他。

    这伞,她并未赠予离人,是在逃亡的路途中,不经意间被捎带到静思庵。

    徐载盈带着它归来,为它找到了栖息之所。

    这伞倒是好命,一件死物,比不得有些人身似飞絮,命若孤舟。

    十余载光阴,苦心经营,改命求存,终不过是蚍蜉撼树,以莛叩钟。

    徐载盈提笔饱蘸浓墨,将宣纸置于一边晾干,忽地道:“你会研墨吗?”

    端砚置在王絮这边一角,色碧质坚,白玉狼毫斜倚其上,笔杆雕琢精细。

    见王絮一瞬不瞬地盯他手心的笔杆,徐载盈提笔的手一顿,站起身:“我念你写。”

    王絮一身衣衫如被雨水洗净的湛蓝,她捻起墨锭,在砚台中研磨,摇头:“我不会写字。”

    墨汁在砚中晕开,色泽逐渐浓郁,恰似雨过天晴后的天空一般。

    “你坐,我教你。”

    徐载盈静静看了她几眼,仿若未闻起身,与王絮换了个位置,若无其事地执起墨锭,研起墨来。

    王絮心中升起一阵荒谬。

    她是想写的。

    心中有千言万语,亟待通过笔墨流淌于纸上。

    王絮不过仅写得寥寥数字而已,否则那日便会做主帮崔莳也写几个字回家的。

    徐载盈将两张宣纸轻铺于桌面,宣纸如雪,平整光洁。他抬手提起狼毫笔。

    笔尖似有灵韵。他于其中一张纸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之间,字句如珠玉般落下。

    王絮凑身看去,纸上落下的,是“王絮”二字。

    她问:“我跟着你写?”

    王絮提起笔,于另一张宣纸之上开始仿写,“王絮”二字,于她而言写得十分熟捻。

    观其笔迹,竟有他人之影。

    恰似临摹他人的字体,每一笔划的走势,仿若从他人书帖中脱胎而来。

    徐载盈明知为何,却偏偏装作不知。

    他在边上的纸落下几个字,写得神清骨秀。他声音很淡:“不急,慢慢写。”

    “笔尖按下去,要有一个压的架势,同时要向上擎住笔,有个提的动作。”

    王絮下笔颇为艰难,字如蹒跚学步的幼童,磕磕巴巴地在纸上延伸。

    她认清了几个字。

    “王絮,年十六,原属长陵县外杩庄。因谋生之故,欲落口长安。”

    徐载盈站在原地,一句不发,静静地看她。

    王絮的字歪歪斜斜,仿若狂风中的柳枝,东倒西歪,凌乱不堪。

    每至一处,若逢那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参透之字,便只得暂且空下一笔,继而移至下一字。

    王絮黑眸若有所思: “我记得,以前在山洞……你也教我习字,只可惜我学得慢,没学会多少。”

    徐载盈微微一怔,垂下眸,有几分促狭地轻笑,“不会,你学得很快。”

    他将指腹按在谋生两个字上,“我分开教过你一次,你都记住了,你很聪慧。”

    王絮眸中流露出怅然的情绪,徐载盈敛了笑,眼神晦暗了几分,话音很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学。”

    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得乌黑发亮,而“王絮”二字,于徐载盈心间,却有着别样的景致。

    墨在纸上勾勒出花青的青苔,再细一看,还能看到浅红淡色的泥。

    人的姓名本无色彩,可王絮二字,在徐载盈眼中,还沾上些湿霜的泥。

    以殷红的血,自心间,一雕一刻,勾勒皴染而出。

    在长陵郊外山洞中,日月轮转,流光暗度。

    徐载盈成日成夜地写诗写颂,待到兴味阑珊,亦不知笔下所书为何物。

    靠在山石上,他不经意的一眼。

    徐载盈竟不知写下了多少个王絮。

    徐载盈自柜中取出一本画轴,拆开一看,是一副人物画,此时,王絮投来审视地目光:“你很忙吗?”

    “没事。”徐载盈偏了偏身子,神色自若,“处理一些……杂物。”

    徐载盈以袍袖遮住她的视线,正大光明地打量起画中人。

    自长陵县归来,徐载盈屏退左右,备好笔墨纸砚。王絮的形貌便跃然纸上。眉眼、红唇、神韵,无不栩栩如生。

    手到拈来,熟练之态,堪称一绝,仿若他曾千百次勾勒过这容颜,方能如此得心应手。

    而画中人居高临下,对他轻慢地笑。似乎随时要自画中走出,对他道:“阿莺,天涯路远,再不相见。”

    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的心被留在过去的山洞中了。而画中人俨然走远,不见踪影。

    徐载盈遣人将此画送往大理寺,吩咐陆系舟:“她欠了我的债,替我找到她。”

    这种追债心理只会叫他愈挣扎愈深陷其中。徐载盈钟爱于竹,可竹却屡屡节外生枝。

    “我写好了。”

    收回视线,见王絮搁下笔,余光时不时瞥来,徐载盈将画卷起来,收拢投入一边的炭盆中。

    画卷入炭盆,瞬间被火苗舔舐,火势渐旺,很快,一切都化为灰烬。

    王絮长发偎在脸颊,移开眸,她当下理应说些什么,可情绪却像冻住了一样凝下来。

    待到写完,她才发现,这竟是一份……

    两人四目相对。

    徐载盈见王絮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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