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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三嫁太子》40-50(第18/27页)
彼时皓月当空,她便像一颗冉冉的云,缥缈冷清挨着月亮,环回程又青身边。
十年转瞬,桃花依旧,物是人非。
这对无缘夫妻再见,剑影飞花已为过去式,而他,再不复当年软弱模样。
他摩挲着这根发簪,见眼前的盲女,沉默了半响,程雪衣发间的珍珠如被海水洗过,更圆更亮。
昨日往事,历历在目。
只是如今,轮椅碾过的水洼里,倒映着的不再是拈花吹月的寒剑。
程雪衣只为程又青。
那王絮,又是为了谁?
当时,少年只将花瓣攥在手心,任凭鲜血浸红花蕊。
现下,那珠西府海棠枯萎已经很久了。
天空深蓝,吹月如雪,光如水泻地,像是未化的霜,为中间镀上一层薄银。
这一刻,一周前,花灯摊主陈说的场景,忽地跃上心头。
移墙花弄影,疑是玉人来。
明行这一生,几乎从未踏出永宁寺,没见过这样美好的场景。从前是,现下亦是。
他见得最多的,无非是,山上的玉石,为求而来的香客,与他的师傅,慧能。
慧能总是一脸郑重地捧出一本泛黄的经卷。
从此,他便吟诵默记,再不会遗漏。
明行日日处在被试探的牢笼中,
从未获得内心的安宁。
直到那天,慧能说:“靖国虽殒,血脉尚存。”
“待公主寻你之时,便是你效命之日。”
自此,为公主生,为公主死,
生死皆系于她一身,不得有违。
明行怔愣间,尖锐的痛感自手背传来,将他自回忆中扯了出来。
王絮手持一柄刀,正不断砸着他手腕上的手链,因失了力,不小心割伤了他的手。
明行湿润的脸上有一点微笑:“没事。”
王絮嘴角轻扯,眼神冷淡: “那人若是见到,你给出的地址是错误的,怕是在我们饿死之前,便要赶回来杀了我们。”
“我不会让你死的。”
明行的脸被雾气打湿,嗓音却十分沙哑:“你要逛花会,看庙会,参加岁考。”
他顿了一下,怔道:“……岁考已经过了。”
黑衣人盘问了他文公遗址,明行说了一个远的,黑衣人将他们绑在这里,似乎在等查验回来。
一周前,他们的水与粮都耗空,被锁在这个屋子里,弹尽粮绝。
王絮将一柄金错刀自袖中取出,如常以它磨着手上的链子,失了力,刀柄掉在地上。
王絮靠在墙上,月光映了她满怀,颊上投出一层恬淡的白光,更显得冷淡了几分。
“欠你的眼睛,恐怕已经还清。”
“你从不欠我,”明行声音软了几分,“我这一生,所求皆得。”
“无一念悔恨之意,只是,将你带累进来,是我平生唯一的遗憾。”
他将那柄金错刀捏在手中,寒光和着月光,流溢在地上,刀刃刺在上臂,眼前的艳红令他感到一阵,一阵的眩晕。
“失礼了。”
明行的手掌覆上王絮的面颊,拇指与食指沿着颧骨轮廓,自眼下摩挲下去。
轻而快,像是羽毛,指尖凉得像夜露。
最后以拇指揩过她的唇畔。
滴答,滴答——
殷红鲜血落在王絮唇畔。
王絮睁大了眼,他蒙着白布的眼,看不出神情,只是身子伶仃在月光中萧瑟。隐约的血光为他镀上一层轮廓剪影,衣领上露出一片柔软的肌肤。
铁锈腥味沿着舌尖递入肺腑。
衬着身后白锦缎一样的花光,映在他失血到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明行蓝眸带了些冷感,“我还是一个挺幸运的人。幸运地被慧善大佛师带回去做转世灵童,幸运地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僧人。幸运地……”
他眼含微笑,注视远方:“我这一辈子的幸运,都用来遇见了你。”
“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上好的玉色背后是采玉人的血泪,采玉人被“肉食者”吃干抹净。
他道:“可若是没有蓝溪,我与母亲,便没了赖以生存的三两银钱。”
“若是没有蓝溪,也会有紫溪,都一样的。”
“你不必这样做。”
鲜血顺着唇线滑向下颌,甚至有几滴沾在眉上。王絮咽下满口的腥甜,干哑的嗓音恢复了一丝生机:“你若活,他不一定杀我。你若死,我必死无疑。”
明行一声轻笑:“这话,应是我对你说才对。”
他不接话,白布下的眼,竟有了几分冷漠。半晌,才道:“我此刻,应该顺了你的话,将文公遗址告知你,你以此挟持蒙面人,我才好放下你,安心的死去,才不枉我割肉喂你?”
王絮脸色一瞬苍白。
明行勾起唇角,话音讥诮:“存心不良,蓄意为之?是了。你是他的人,为了他,自是什么都做得出。永宁大火,为何偏生只你冲了进来。一副无畏无惧,生来为了渡我的模样。只是你不过——”
明行听不到她吞咽的声音。
拇指一点一点覆上她的眼角,她的眼眶微微发涨。只抚上一手湿热的水痕。
一时分不出是泪,是血。
他含住了手指,浓郁的咸腥感在舌尖逸散。
“还以为你哭了,原来是我的血。”
他道:“我虽眼盲,可心不盲。”
慢慢地,话音很轻地道:“我自会全你的愿。却不是为你,只是,如今世道不安生,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明行俯下身子,用尽气力在王絮耳边,将文公遗址的地址诉说出来。
“等徐载盈来救你,记得,叮嘱他,好生地对待他们。”
明行知道的,只有徐载盈一人。
他以为二人都是被周煜关来。
明行目不转睛,眉眼含笑。
一月前他一路摸索,行至渭水河畔。彼时芦花绽放,一望弥白。他站在长满芦苇的河岸,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吟唱歌谣。
正当他要出声,便听到她与‘哥哥’的对话。声音轻柔,裹挟着芳草的清香。
这不是她的‘哥哥’,是她的情人。
——是舍生忘死的情人。
明行离得稍远了些,恰好能听到她的声音,又不至于被她看到。
童言无忌,孩子怎会知,她调侃的对象,便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完这首不属于他的歌,他就离开了。
将刀刃抵在臂上,一团模糊的血肉被明行割下,手臂上脉络在清晰的收缩。
明行因道:“昔年,世尊见鹰逐鸽,鹰饥欲绝。世尊为全生灵,割肉饲之。”
夜色穿过窗棂,投下斑驳树影。
王絮垂眸凝他:“世尊割肉,是证菩提。你今日割肉,可是要证执念?”
吸气声变成了急促的喘息,明行额头上沾满汗水,像是涨潮时淹没堤坝的水。
他微微闭眼,声音很轻:“世尊割肉后,向天地昭告,若所言皆为真实不虚,愿身肉复原 。”
凉风暮雨天,红叶青苔地。
一地落寞,满城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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