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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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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行未留多时。
    子夜,更深露重,檠烛微明,虚晃的灯影隐隐浮沉。沈承渥卧在榻前,指节捻着一册案卷,肩上的斗篷半松垮下来,无力地低俯在单薄的里衣上。他双眼昏沉,半阖着,在昏灯下掩去其中的倦意,眼角晕开红,双颊滚烫,他颤着手支起身子,一手却无意撞落了搭于砚台的笔,他有些无措地起身,踉跄着从榻上下来,一脚踩下去,却似踩进了棉花,他登时陷下身,狼狈地趴俯在地上,手中案卷应声落地。他一动未动,手按在冰冷的地上,垂着眼,失神般没了动作。残漏声响,过耳泠泠,他支愣了一会儿,才似回神,眼前却缓缓映上一浮月白,月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沈承渥猛地抬眼,看着眼前人的脸,双眼倏时瞪大:“兄兄长”他的声音略显沙哑,那两个字沸水般在喉间翻腾,激得他满眼是泪,好不容易脱口说出,才惊觉脸上湿润。
    那人半蹲下身来,沈承渥瞧不清他的脸,只是含糊不清地唤着兄长。
    “容之。”那人似是在笑,抬起手来,就要落在他的发间。
    “兄长”沈承渥低喃着,挣扎着想要去拥抱住他,长袍逶迤在地,他心底忐忑不已,手脚都软了,好不容易支起身,手才要触碰到他:“兄兄长”他费尽力气才要够到人,那人却如烟般散去了身形。
    “兄长!”
    沈承渥醒时,双眼泪痕未干,身子烙铁般又沉又烫。他稍稍曲动指节,案卷就滑落而下。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他从榻上起身,灯烛不知何时为风而熄,案上的笺纸无言飘落,其上布满墨痕,沈承渥拾起一页,手止不住地发颤:“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兄长”
    “我已经回不去了。”沈承渥朝窗外看了看,一只红喙白羽的信鸽缓缓停在窗前,歪了歪头,红尖嘴轻轻在沈承渥掌间啄了啄,胸腔里咕咕直响。他温和地揉了揉白鸽,将笺纸置于短玉管中,又替它顺了顺羽:“去吧。”他低声道。远天将白,鸽子在屋前盘旋一阵,渐渐隐于昏沉夜色里。
    不过数日,宫中风云莫测,叶继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硬生生将权势一分为二,即是凌暄出面,也难压其威焰,叶氏党羽为虎作伥,处处作难,慕烨一心匡扶国君,却不得不日日见小人得逞的状貌,沈晋在朝中周旋,奈何叶继以皇城禁卫军之势,言辞间字字见血,胁迫之意显而易见。哪怕是尚被蒙在鼓里迂腐的老臣,也隐隐觉察到:宫中要变天了。
    “怀先生。”沈承渥在屋前轻声道。
    怀瑾在榻上翻了个身:“是子濯?进来吧。”
    沈承渥入内,见榻上的褥子滑了一半下来,他上前拾起,听得怀瑾嘟囔了一句:“子濯,今日有贵客来。”怀瑾面容困倦,双颊酡红,垂手在榻外,桃花眼半抬开:“你先替我好好招待。”沈承渥愣了愣:“什么贵客?”
    “等他来了你就明白了。”怀瑾一指搁在唇前,神秘地笑笑。
    “是。”沈承渥应下,还未来得及多言,怀瑾又不紧不慢地接道:“若是他不肯受你的招待,你先不必让他来见我,叫他好好思忖,三日后再来见我。”他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你将这个交予他,其余的不必多言。”
    沈承渥凝眸,淡然接过:“子濯明白了。”
    “那,不知先生近日有何打算,或是如苏行所言,去查查叶继的行踪?”沈承渥起身将香炉内的熏香剪灭:“还是另有想法?”
    “我倒想去会会叶相,许久未见了,不知他是否还是只会那些拙劣的手段。”怀瑾轻笑一声:“只是去,只怕会打草惊蛇,他戒心高,不如任着他去,让他的局,成为
    我们的局。”
    “”沈承渥扶额,无奈地笑笑:“先生如此,也在算计之中?”
    怀瑾无辜地耸耸肩:“我哪儿是算计他?是他原本就有狼子野心,正中人下怀。居心叵测之人,千算万算,也终会把自己算进去。”
    “先生还是早些歇息。”沈承渥替他掖了掖褥子:“子濯还得去应付那位登门造访的贵客。”
    “有劳子濯了。”怀瑾心安理得地卧下身。
    沈承渥笑叹着摇了摇头,前脚踏出屋中,转眼就叫小丫头唤住了:“公子,有客人。”
    “在何处?”沈承渥眼睫微颤:来得真快。
    “奴婢派人在客房内伺候着,公子是要即刻去见还是?”那小丫头歪着头禀道。
    “贵客自然不可怠慢。”沈承渥将手收入袖中,随人往客房去。后面跟着的小丫头急了两步,先上前替沈承渥抬开门内珠帘,屋中攒集的暖意汹涌而起,微微撩开沈承渥耳旁的鬓发。案前的身影焦躁踱步,连捏在手中的琉璃盏也攥不稳,听见身后响动,慌忙背过身来,见到沈承渥温和的笑意,面上的沉稳与企盼不堪一击:“怎么是你?”
    “看来襄王殿下见到臣,很是失望。”沈承渥不紧不慢地向凌殷行礼。
    凌殷蹙眉,猛地抬袖:“你把怀瑾叫过来。”
    “殿下知道怀先生?是在宫中见过吗?”沈承渥不答,故作诧异。
    凌殷沉眼:他本不识怀瑾,只是自己从人手中劫了枚玉佩,便顺道派了人去调查此人底细,只查到了皮毛,与其现今在何处,别的一概不知。“本王没有时间与你废话。”凌殷有些坐不住。沈承渥眯了眯眼,见他额间冷汗直出,笑着叫侍女往碳炉里添了把火:“殿下怎么这样着急?先生他病了,还在休息呢。”他的声音放的轻,却字字灼在凌殷心口:“他要本王如何?”
    沈承渥恭恭敬敬道:“身为臣子,自然不敢在殿下身前胡言乱语。”
    “你!”凌殷一掌砸向长案:“本王再说一次,怀瑾呢?”
    “臣说了,怀先生病了。”沈承渥屈身:“怀先生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麻烦殿下了。”他从袖中取出锦盒递向凌殷:“以先生现在的情状,不适合见殿下,殿下若真有意要见,烦请三日后再来。”
    显而易见的逐客令。
    凌殷攥紧手,手背上的青筋暴戾而起:他未曾想,自己堂堂一个襄王,竟也到了被请出臣府的地步。“沈承渥,你若是敢欺瞒,本王定不饶你!”凌殷狠狠地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沈承渥在原处杵着,啧叹两声,笑着将地上滚落的纸笔拾起来:看来叶相是用错了人。他垂眼,在心中算了算——年关已至,陈朝举国皆庆,城中明灯十五日。他目光放向窗外,见鳞次栉比间蹿升而起的红盏,晃然间,耳畔抚过兵戈之声。“兄长。”他扯出一个笑:“你会明白容之的。”
    沈承渥兀自回了屋,点了烛。
    主城中灯影憧憧。
    宫中,凌季披了衾褥子,坐于案前,目光晦涩不明,眼角泛红,似乎才哭过。凌暄伸出手想要替他理一理肩后散发,他不着声色地躲开。“皇兄还有别的事吗?”凌季的声音含了一腔烟,又涩又哑。凌暄垂眼:“无事,只是皇兄希望你答应”
    “够了。”凌季提声打断他:“此事容后再议。”
    “我们”凌暄喉头一紧:“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凌季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倏地站起身——他还不及凌暄高,声音却尖得锥耳:“皇兄!”
    他看向凌暄,声音发颤:“这可是
    父皇留下来的陈朝你怎么能叫我轻易拱手让给他人?”
    “”凌暄没了声音。
    凌季往后跌了两步,有些稳不住身,他颓然地看了看长案,满目狼藉,好像陈朝江山,大厦将倾。他向凌暄投去无助的眼神,一下子软了身子跪在他身前:“皇兄,不要,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对不对?”他哀求一般,字卡在喉咙里,近乎要去他半条命。
    “阿季”凌暄躲开他的目光:“陈朝以后,还会是陈朝只是,你不得不退让。”他想把住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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