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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长亭》21、第 21 章(第1/1页)
长亭仅凭一只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小道士慌忙间不知如何是好，竟只用自己洗得发暗的道袍袖口拼命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可是血迹越擦越多，直到最后浸透了他的衣袖。
“没事……”长亭想提气，但泉灵空乏，七门虚无，连伸手捏起一个简单的咒诀都做不到，又止不住再吐出一口血。可他却笑了起来，勉强抬手按住给他擦去血迹的少年，费力说出一句话，说的却是不相干的陈年旧事：“……道长可知阿晏……他是怎么死的？”
小道士不明白现在这种时刻为什么施主偏偏提起往事，他顾不上回答，想起小师叔曾教过的治伤之法，一面将人抱入怀中，一面捏起手诀，快速在他心口处点了几个穴道。
长亭此刻像一柄破败的纸伞，任由他摆布，只是靠进小道士怀里的时候，轻轻闭了闭眼，天上落的雨尽数打湿了他的脸颊，流进眼底再滚出来。喉口上涌的血气止住了，他也终于缓了缓力气，才又抬手握住小道士手腕，安慰他：“道长不必担心，在下只是咳咳……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罢了……”
小道士嘴里说着“施主此刻别说话，好好休养精神”，抬头环顾四周，通市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仿佛没有人看见街尾城楼下跪倒在地的两人。来不及细想其中的蹊跷，此刻他只想找一处可以遮雨的地方，那柄纸伞就仰落在里不远处，伞柄朝天，偏偏伸手就是够不到。小道士十六七，可还是瘦弱的少年人模样，他抱不动怀中身长腿长的男子，眼下只能以手遮面，试图替他挡住风雨。
长亭倒在小道士的怀中，唇上仍旧挂着笑，可眼底里的湿润越积越多，比天上落的雨还多，他不管有没有人听，也要自顾自说下去：“阿晏死的时候……也是这般倒在我的怀里……宫里的鸩酒啊，一滴就足以要人命。可他偏偏……一整壶酒一饮而尽，一饮而尽……哈哈哈……”
小道士看着怀里的男人又长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气竭急咳，仿佛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他急忙又揽过男人的手腕，搭上心脉，渡一些真气过去，只是还没渡完，就被长亭抓住：“道长不必费力了……”
小道士见他已经面如纸色，终于忍不住道：“长亭施主，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长亭握着他的手腕不松开，却不回答他的问题，仍旧说下去：“……成王伏诛，沈家尽亡，沈晏一壶鸩酒自饮于朝堂，天子胜了……顾家探花郎抱着昔日至友的尸身，亲眼看着鲜血从他口中眼中鼻中耳中汩汩流出，怎么擦也擦不净。”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递到眼前，“……就像这样。”
小道士惊异地说不出话，隔了好半晌，才难以置信道：“阿晏……沈晏……他、他是你至友？”
长亭温柔地笑起来，望着小道士的双眸，微微点头，口中唤道：“阿晏。”
小道士几乎忍不住要将怀里的人丢出去，神情惊恐地仿佛白天见了鬼：“可……可你不是说顾探花是两百年前的……”说到此处骤然停住，复又惊道：“你！难道你就是顾、顾……”
“顾……长亭，是我。”长亭闭了闭眼，眼角滑落一串水珠，混在雨里很快就消失不见，再睁开时，他像回到了两百年前，那个肆意飞扬的顾家十二郎，斜倚在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爱的人怀中，仗着情谊作威作福，就算把人惹恼了，也能涎皮赖脸哄回来。
前几日断断续续听到的故事，在此刻全都串联起来。小道士呆呆跪在原地，怀中之人分明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了，可说出的话却比师兄弟们讲过的所有奇谈怪论都更叫人惊愕，偏偏神色如此真挚，不容他丝毫质疑。
活了两百年的人，小道士从没见过。可是修道之人，接触的玄门法事本就比普通人多，就算没亲眼见过，但也不会像常人一般视若邪祟。小道士堪堪稳住心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是如何活了这么久……”
长亭费力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缓缓道：“道长可知，焦山上真的有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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