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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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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金光寺时,已是晌午后。

    飘渺的灰烟浮散于宏伟的殿宇,金钟之时杳杳,响彻云霄。其间往来香客繁多,无一不是面色虔诚者。

    空气中皆是香烛的气味,丝丝缕缕浸入肺腑。沈晏如随着谢让入了庙内,便见着那镇于庙中心的佛尊相伟岸,浑身鎏金镀光,当真不愧对于寺庙的“金光”二字。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让这一次被她推开了。男人没有像从前那样紧紧禁锢着她,让她如何也挣脱不出。

    黏腻的鲜血跌落在她的衣裳上,很快浸过了衣衫,借着帷裳外稀稀落落的灯火,沈晏如瞄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心想着或许是他胳膊上的伤势导致他失血过多,这才由着她推开二人交缠的身形。

    唇处还有着被他亲得太过用力的不适,沈晏如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襟,“我家侍卫今夜伤了你,你掳走了我,此事一笔勾销,你我不必再见。”

    言罢,她掀起帷裳,猫腰钻出了车厢,头也不回地去寻阿景。

    身后稍显短促的步伐随来,沈晏如憋着的火气登时又再烧起,“谢让你烦不烦!”

    她尚未折过身,便见月色拉长的挺拔影子朝她逼近。此番意识被冷风吹得清明,沈晏如忽觉手心有着湿滑的感觉,像是沾上了稠乎乎的水渍,她蓦地发觉手心尽是温热的血。

    谢让跌跌撞撞地从身后抱住了她,沉重的身躯拖着她往地面滚去。

    第 65 章   巷道

    后背被烧灼得滚烫的胸膛包绕,二人衣衫相互摩挲的响动掠过耳畔,沈晏如只觉谢让整个身形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像是一座小山倾颓而来。

    她当即承受不起这般沉重,踉跄着步子没能站稳,沈晏如惊呼声里,便不受控地随同谢让齐齐翻滚在青石板上。

    两道交缠的身影惊落地上月霜,破开凉凉雪色。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发生,天旋地转的感官下,沈晏如只觉一双臂膀始终紧紧包缠着她,将她裹挟于温热的怀里,生怕她磕着碰着丝毫。而男人的脊背为她做了垫,她缓过劲时,发现自己正俯趴在谢让身上。

    “谢让!”

    微恼的嗓音越过无人的巷道,沈晏如从他身上直起身来,便见谢让阖着眼,他的面色融于冷白月影里,极其苍白,那道薄唇也变作乌青之色,显得尤为病态。  苍林松柏飒飒,山寺寒钟杳杳。

    山林漆夜渐长,星子寥寥。所幸金光寺被焚毁的部分并不多,主殿的一应佛像未遭大火殃及,修缮起来并不困难。沈晏如听寺中住持言,朝廷为保菩萨不受惊扰,资助了金光寺好些钱两并增派人手。

    而她始料未及的是,翌日前来安排修缮事宜的领头人,正是睿王。

    更不凑巧的是,这睿王还点名道姓,要同道来探望一番伤重的谢让,以示抚恤。

    彼时客房前,沈晏如梳妆打扮得体,见着睿王被一众簇拥着步来。其身披雅青狐裘大氅,缀珠王冠晃着金光,举手投足间隐隐有着迫人的威压。

    她远远的便候在了走廊处,朝着睿王盈盈行了一礼,“谢郎伤重,适才睡下,大夫说他需得静养,不方便被打扰。故而妾身是来代谢郎给王爷请安的,还望王爷见谅。”

    睿王抬手示意身后一众止步,径自趋近沈晏如。那眼中精光略过,漫不经心地瞄了眼沈晏如身后紧闭的屋门,“行尘的伤可碍事?”

    沈晏如敛了敛眉,故作黯色,垂面低声答道:“谢郎身骨本就较弱,旧疾缠身,那日上山祈福才经山路劳累,夜里又受大火烧伤。若非上天垂怜,这寺中菩萨庇佑,谢郎只怕很难再醒过来。”

    睿王审视的目光片刻未移,加之那慑人的面容,让沈晏如不由得生出如芒在背之感,却听他语调沉重地接言道:“本王听闻行尘前些时日乡试夺得解元,还未登门贺喜,不想行尘又逢此等变故。”

    沈晏如面不改色地一言带过,“不过是谢郎于府中养病时无事,习了些文墨,侥幸被批阅的长官看上眼,算不得什么喜事。王爷若执意如此,倒是折煞谢郎了。”

    而睿王轻笑了一声,尾音中带着冷意,“怎么?行尘难道没有及第入仕的想法?”

    如此明目敞然的试探,这睿王还当真自有气度,不屑于弯弯绕绕。

    是以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声答道:“这世上万般因果相生相依,谢郎因病未入仕,却由此得了科举的善果,倘若再以此多加贪念,怕是会生出下个不可预料的果,就像此番大火无端而起,险些要了谢郎的命。”

    言罢沈晏如再一躬拜,满面情深义重,“如此因果相接,祸福难料。晏如从不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只求一生积得几分善因,换取谢郎身体安康便足矣。”

    睿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谢少夫人倒是在这寺中,把佛学修习得好。”

    “王爷谬赞了。只是闲来听山中僧人讲讲佛理,胡乱引用的罢了。”沈晏如谦逊应道。

    随后沈晏如见招拆招地回着睿王的话,许是睿王觉得她过于无趣,探不出什么东西来,便大步离开了。

    待沈晏如松了口气,遥遥见着睿王身影远去,始才回身步入屋内,却是见着谢让不知何时早已醒来,卧在榻上定定地望着沈晏如。

    “睿王又来为难夫人了。”谢让岂不知沈晏如把睿王拦在门外的用意?那话中虽是说着为了他静心养伤,实则是不想他费心思与睿王周旋,这才独自前往。

    “暂且不知他这修缮寺庙是临时受命前来的,还是他特意请命的,但他此番却并未过多打探我的事情,关注点都在你身上。我还以为,他会明里暗里地问我玉玦之事。”

    沈晏如自是将刺杀一事认定为睿王所行,毕竟无论从利益上还是党争形势上看,睿王对付她是最为合理,也是最说得通的。

    “自从夫人受晋王妃赏识,扶摇书斋日渐兴盛,从前招惹你的沈家,还有那张公子都不敢再来挑事……党争站队本就有着如险,受利是一回事,面临的危机也比以前大得多。”

    谢让缓声对沈晏如说着,“像这寺中大火,仅仅是个开端。”

    沈晏如摸了摸案上放置的药碗,估量着温度适宜才端着碗坐往了榻边,提起药匙喂予谢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再凶险之地,我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而谢让微扬起唇角,慢咽着药,目光切切地望着沈晏如悉心喂药向他的模样,眼底藏着的雀跃渐渐浮上眉眼。

    随之惹得沈晏如不解,她低头瞧着碗中所剩的药,却是找不出什么端倪,“这药我记得挺苦的,你怎么还一副越喝越欢喜的样子?难不成今日熬错了?”

    继而瓷碗咣当响声里,沈晏如兀自舀了一勺尝了一口,却是霎时被苦得直蹙起了眉,连连别过头去。

    “这药没有错。”谢让戏谑地望着她,笑意溢于言表。

    这家伙是故意的整蛊她的吧?

    沈晏如微瞪了他一眼,接而将所剩的药喂他之时,垂眼见着他那双被纱布层层缠绕的手,心底莫名洇出几分苦涩,“大夫说,过几日你就可以行山路回府了。只是你手上的伤口颇深,还得慢慢恢复,不能拆线。”

    话毕,沈晏如迟疑着问他:“谢让,若是你这双手不能提笔写字了,你会后悔那夜所为吗?”

    毕竟那可是能一举得乡试解元之人的手——本是持墨笔昭胸中志,描山河书千秋岁。

    作为读书人,哪怕断了腿也不愿毁了手。这也是沈晏如为之觉得苦涩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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